“哦?公瑾喜欢剑走偏锋?”孙权眼前一亮。
“其实,甘夫人曾携子住在子瑜的府邸里躲避战争,前不久才回到刘备身边。”周瑜说。
“什么?刘备的妻儿曾在本宫内避难?孤竟对此一无所知?”孙权奇怪。
“瑜之前与孔明有过约定,安排其家人住在子瑜的府中,并派人日夜保护;因孔明曾救了小乔,瑜想还他一个人情。可没料到,甘夫人竟然也带着小孩从江夏过来了。由于战事正酣,我们并没来得及将此事告知主公。”周瑜没敢将自己派影子刺客行刺的事告诉孙权。
“原来如此,孤也是今天才知道呢!…甘夫人从江夏过来,那必定是刘琦安排的了。刘备在荆州得刘琦之助,可谓如虎添翼哪!”孙权眉头一绷。
“江夏易守难攻,如同阻隔胡人之万里长城。黄祖被灭后,刘琦立即过来守城了,令我军措手不及,不得不退兵。刘琦表面看似拘拘儒儒,暗地里却帮了刘备军很多忙,也是东吴的一大隐患。之前由于抗曹,无暇理会他,如今要夺取荆州,除了夺取南郡等地,还要突破江夏这道屏障。”周瑜想起影子刺客扑空之事,当时刘琦早有预感,已提前派兵护送甘夫人母子到柴桑,导致刺客无功而返。周瑜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总是棋差一着。
“关于江夏之事,孤也在想办法。”孙权深知,战场布局就如一个棋盘,每颗棋子都有其独特的意义,就如江夏对荆州的意义。
“主公请勿担心,瑜已经出面请山越帮忙了。”周瑜道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孙权一惊,“你在暗中联络山越?”
“没错。如今吴越已经和好,他们总该为我们做点事吧?”周瑜想借用山越的力量去夺取江夏。
“关键是,倘若山越拿下了江夏,会将城池拱手奉上吗?”孙权担心对方鸠占鹊巢。
“若然不让,我马上去找越王说理,看他怎么回应。”周瑜早已想好对策。
“说到这个,孤也该起草吴越和平共处的细则了,当时承诺了对方,半年内会发布实施。”孙权忽然想起这事。
“这些可以稍后再说。目前,我们得先设个局,假意帮刘备续弦,趁机要挟他归还荆州。他应该还沉浸在丧妻的悲伤之中。”周瑜回到了关键点上。
“关于糜夫人之事,其实孤早有所闻。虽说大家曾是盟军,可现在这种局势,让我们为刘备做媒,似乎有些……”孙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有些不合时宜对吧?其实不然。瑜听说,刘备早年得高人指点,命中注定要娶二房,否则将影响一生运程。如今折了一妻,我相信,就算主公不做媒,他也会考虑再立侧室之事。不如趁此机会做个顺风媒,帮他了结心事,且必须保证女方为我方之人。若成事了,刘备必会感激主公,从而不会与东吴为敌;哪怕没成,对方也不至于怨恨主公才是。”周瑜阐述自己的观点。
“公瑾之意是,借此机会以安其心?”孙权明白了。
“正是。”周瑜的脸上阳光乍现,说,“主公想想看,若能为刘备促成这桩姻缘,间接等于控制了他的一举一动,他必定会尽心尽力协助主公讨伐曹军,荆州的掌控权自然落入我东吴手中。曹操畏惧的不是刘备军或吴军,而是孙刘联军。退一万步讲,即使刘备独自掌控了荆州,他已是我东吴的女婿,不等于荆州也归东吴管辖了吗?我们可欲擒故纵,先让其放松警惕;待日后时机成熟,再把荆州的主控权收回来。”
“公瑾言之有理。其实,孤还有一层顾虑:曹操乃以天子之名南征,如今折戟而返,天子会不会怪罪下来,说我东吴背叛朝廷?说到底,荆州和东吴都是大汉的领土。”孙权心有所虑。
“主公此言差矣。若是如此,我们打仗的意义何在?还谈何建邦立国?倒不如效仿刘琮,直接缴械投降还来得痛快。瑜之前说过,东吴名义上归汉,实质上自立政权,不与汉贼为伍。破曹非但不会冒犯龙威,反而会受到天子嘉奖;当然,天子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嘉奖主公,但其心里必定认为,主公才真正拥有管理东吴及荆州的资格,也就不会再派军队来干扰了。即使曹操想二次讨伐,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哪怕威逼天子下诏,也难以稳固军心。此时,为了安邦抚民,他可能会奏请天子下诏为主公封疆授土,到时主公管理南方就名正言顺了。”周瑜即使病入骨髓,逻辑思维还是相当清晰。
“公瑾想得很长远,希望如你所愿。”孙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受时势所迫,我们当然不可能坐等圣旨,只能主动出击,拿下荆州再说。目前曹军受了重挫,只要解决刘备军,荆州就手到擒来了。荆襄九郡固然要取,刘备这个‘盟友’也要安抚。瑜始终认为,联姻是最好不过的方式了。”周瑜原本想跟刘备军打一场硬仗,用实力挫败孔明,可惜身体不争气,怕等不到那一天,只好出此下策了。
“依公瑾看,可有合适人选?”孙权把头凑近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周瑜神秘兮兮地说。
孙权环顾四周,不见旁人,说:“此为何意?这里就我们俩。”
“瑜是指,此人就在宫内。”周瑜低声说。
“宫内?”孙权想了想,突然退后两步,用惊恐的表情看着周瑜,说,“公瑾,你可千万别犯傻!虽然你抱恙在身,可也不能随意把小乔休掉啊!”
周瑜咳了几下,笑道:“主公莫误会,瑜与小乔相爱数载,怎可能轻易休之?瑜之意是,可否把尚香主公许配给刘备?”
孙权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你是说,让尚香嫁给刘备?可是…那丫头还不到二十岁,刘备都快五十了,会不会有点…老牛吃嫩草之嫌疑?”
“侧室的话,我想影响不大。这种姻缘,历史上并不算罕见。”周瑜知道孙权是担心世俗眼光,担心他人闲言闲语。
“说实话,这种‘父女恋’孤实在难以接受;但从形势上看,孤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也得征求尚香本人的意见吧?”孙权是开明之人。
“自古婚姻皆由家长作主,公主的婚姻大事,理应由国太或主公作主,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周瑜拿传统习俗来说事。
“话虽如此,可你也知道…她…她不像其他小姑娘,什么都听长辈的。孤可以提出婚事,但最终还得尊重她的选择。”孙权略显尴尬。
“瑜可以代主公做其思想工作。公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周瑜主动请缨。
“她前几天还来找孤,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预感到自己快要嫁了。孤当时以为她在说笑,没想到还真应验了。”孙权回忆道。
“女大当嫁,公主这年龄正好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连她自己都有觉悟了。放心,瑜以带病之身发誓,一定可以说服公主。只是…刘备那边,瑜还得想办法说服他。希望孔明没有看穿我们的真实目的。”周瑜心存顾虑。
“估计难。孔明具有洞察一切的本领,在这紧要关头,怎会看不出来?”孙权认为瞒不过去。
“如果让刘备过来当上门女婿,估计孔明一眼就能看穿;但如果把公主送过去,他们应该没什么疑议了吧?公主是主公的亲妹妹,嫁过去那边,应该算是诚意十足了吧?公主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婢女保护,主公尽管放心。”周瑜打算再次利用影子刺客。
“这样吧,你先回家安心养病,小乔也盼你很久了。”孙权思索片刻,说,“尚香这边不用操心,孤会亲自跟她说的。至于刘备,孤还得请示国太,看看她的意见。只要国太没意见,孤也没什么意见,相信刘备更不敢说什么了。能当上东吴的女婿,他还敢不满意?”
“那是,那是。那就谢谢主公了,瑜先告退了。”周瑜虽病痛难忍,但只要一听到小乔的名字,立即变得容光焕发。
周瑜走后,孙权当即去见了吴国太,述说联姻之事。
吴国太一听说要为孙尚香定亲、且对方是刘备后,马上大惊失色,扯住孙权的衣袖说:“仲谋,你好生糊涂!刘备被世人称为皇叔,你竟让我女儿嫁给一位大叔?!简直是叫世人耻笑我孙氏一族啊!”
“母亲大人息怒,请听孩儿说完。”孙权告诉她,与刘备联姻只是个幌子,实质是想借此机会,将荆州收归旗下。
“打仗是政治上的事,为何要牵扯到我女儿的终身幸福上!再说了,这…这刘备都快五十了,就算我们能接受,他还能…人道(传宗接代)吗?”吴国太从生理角度分析这桩亲事的可行性。
“母亲大人放心,这不是问题。孩儿可请大夫按祖传秘方提炼药剂,只要刘备按时服药,便可提高***的活跃度。况且…这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刘备压根难进我孙家的门。只要荆州一到手,这门亲事马上便可取消。”孙权开始做思想工作。
“仲谋啊,你再过几年也三十了,该学会多角度、多层次思考问题了。你想想看,这门亲事本来是一场闹剧,但万一他们假戏真做,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办?我们如何下台?尚香去或是留?我只有一个女儿,我可不想让她守空寡。你们要取荆州,直接找刘备说理不就得了?你们连曹军都击退了,难道还怕刘备军?老身相信,刘皇叔是明理之人,可与其敞开心扉来谈。若实在谈不拢,就大家各让一步呗,将荆州领土割舍一部分给他们管辖,其余归我东吴管,他应该不会给脸不要脸吧?”吴国太说出自己的看法。
“母亲大人有所不知。其实,鲁肃已经去见过刘备了,对方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取荆州为家。当然,就对付曹军这事来讲,双方的立场是一致的。”孙权实话相告。
“那是因为他们无家可归啊!东吴容不下他们,除了取荆州为家,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吴国太捶了捶心口,指责道,“仲谋,你们不要总觉得别人在搞阴谋,也要反思一下自己。如果不是东吴对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我相信刘皇叔不会这样子的。”
“母亲大人,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军还要攻打南郡、彝陵等地,把曹军彻底赶出荆州。如果连刘备这关都过不了,如何对抗曹军?联姻一事,还请母亲大人支持!孩儿保证,绝不会耽误尚香的终身幸福!说到底,她是孩儿的亲妹妹,对吧?孩儿总不至于不顾亲人死活吧?”孙权进入煽情环节。
吴国太正想说什么,旁边的乔国老插话说:“对对,仲谋,尚香是你的亲妹妹,相信你不会把她当成战争的工具,对吧?”
说完,他又对吴国太说:“亲家母,我倒觉得仲谋的计策值得考虑。刘备为人忠厚老实,又是汉室宗亲,完全配得上尚香,有资格成为我东吴的女婿。虽然二人年龄悬殊,但若是为了政治需要,不妨先礼后兵。万一尚香看不上对方,等荆州到手后,我们就以无法产子为由,逼对方知难而退。以刘备的性格,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死皮赖脸不肯走。”
“就算如此,还有个问题:他不是还有正室吗?若成亲了,尚香岂不是只能屈居侧室之位?如何转正?难道让我女儿一辈子当老二?”在乔国老的劝导下,吴国太的心态产生了变化,但仍有所顾虑。
“母亲大人请放心,这事好办。孩儿会亲自跟刘备说,让他立尚香为正室,因为她的身份为贵族人士,在甘夫人之上,名正言顺;当然,这都是为了演戏。刘备虽与甘夫人感情深厚,但出于综合考虑,势必也会委曲求全。反正孩儿深信,这桩亲事不可能寿终正寝,干脆一演到底。”孙权表态。
吴国太想了想,点头说:“也罢。仲谋,你可得好好筹划一下,别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哪怕做戏,也要做得体面一点,不能给世人留下笑柄,更不能给尚香留下终身遗憾。这丫头的性格大家都清楚,一旦冲动起来,后果很严重。”
“孩儿明白,请母亲大人、国老放心。”孙权躬身说。
“还有,我要先见刘备一面,你安排他来北固山上的甘露寺见我。”吴国太说完,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