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所接受的教育和后来社会的阅历,可以说都是实打实的实用主义。
在他的观念里,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老鼠那就是好猫。
而且,敌人就是敌人,这一点他分得更清楚。
明知不可能拉拢策反的敌人,若不想尽办法去榨干他的所有价值,还对他以礼相待,在刘启看来那就是最大的愚蠢。更为紧要的是,这样做对己方的将士而言是不公平的。
将士们浴血拼杀换来的功绩,到了他这儿却成了以礼相待,然后完璧归赵?
论谋略时,尚可理解,可真是因为对方名士的身份,而这么去做。
这就有点儿讽刺了。
诸葛瑾额头青筋暴起,手中死死的攥着笔杆,落笔好似有千钧之力。
咔嚓!
一声脆响,笔杆子应声而断。
那张堪堪写了几行字的纸也被墨迹晕染而彻底的废了。
刘启面色微冷,“诸葛司马,你若是再浪费我一支笔,一张纸,我就砍两个俘虏!”
这已经是诸葛瑾折断的第三支笔了。
这家伙的气性有点儿大。
诸葛瑾淡漠到有些冷酷的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刘启,“刘府君如此做,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诸葛司马就别为我操心这个了,我让你给弟弟诉苦,这是在救你的性命,老天为什么要劈我?老天爷劈不劈我我不知道,但是,你如果再跟我这么废话,我一定会劈了你和那五千余江东俘虏,在蓟春岸边立一座巨大的京观,将你的首级放在最上面。”刘启冷声说道。
给你好言好语,你竟然还给我使上性子了,真当弥勒佛没有脾气的吗?
诸葛瑾目中带着森然的怨愤,再度手腕沉重的落了笔,那一笔一划用力到如刀剑一把凌厉。
只是再凌厉的笔锋也伤不到刘启分毫,反而在刘启淡漠无情的目光注视下,这封信渐渐完整了起来,看着诸葛瑾写完最后一个字,刘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一直手握在剑柄上伺候着诸葛瑾身边的亲卫,立马收起纸笔,追上了刘启的脚步。
诸葛瑾一脚踢开遗留在地上的废纸,神色颓然的靠在了脏兮兮的墙壁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孔明,莫要怪为兄,我不得不如此!”
……
刘启再度故技重施,手段确实是有点儿脏了,但他不在乎。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封信是刘启派遣信使,明目张胆送去樊口的。
信使抵达的时候,刘备和孔明正在操练兵马。
经过和周瑜的数次沟通,如何作战已经敲定了,他们将在这旬日之内拔军西攻夏口。
“刘启的信使?”刘备听到将士的禀报,眉宇间顿时萦绕起一股浓郁的煞气。
在他看来,刘启就像是一只忽然从丛林里跳到了尘世间的豺狼,凶狠、狡诈,无所顾忌。
“他又想做什么?”刘备狞声喝道,“不见,将使者拉下去砍了!”
每一次和刘启牵扯上都没有好事,刘备现在几乎已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诸葛亮拦住了刘备,“主公,还是见一见的好,听听他又有何目的!”
“数日前,刘启二败江东水军,杀敌数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在这个时候忽然遣使者前来,恐怕必是又有什么谋划,且先看看,再做计较。”
诸葛亮的一番好言安抚,终于让刘备神色稍霁,他沉声说道:“军师,这厮贼性若豺狼,我是担心他又打上了什么恶心人的主意,以此来破坏我们与江东的合盟之局。”
“无妨,孙将军已有意将小妹下嫁主公,合盟已是稳如磐石,主公不必忧心。”诸葛亮淡然轻笑道。
“那便见见吧,看看他又有何话可说!”刘备冷哼了一声说道。
刘启的使者,一名非常寻常的斥候在得到召见之后,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
“拜见刘将军,诸葛先生,我家府君有信函送与诸葛先生。”
刘备有些沉重的眼帘轻抬,略显诧异的看向了诸葛亮,“竟是送给军师的?”
诸葛亮轻笑,“不如主公替我先看看。”
“还是你看吧,他既是送给你的,想必自有缘由。”刘备说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立刻便有一旁伺候的甲士上前接过书囊送到了诸葛亮手中。
展开那份纸质信件,诸葛亮很淡定的看完了,旋即将信件轻轻放在了刘备的案前,嘴角带着一丝淡笑对使者问道:“你家府君除了使此等下作手段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高明招数了吗?”
“卑下只是寻常斥候,诸葛先生问我这些有些为难我了。”斥候说道。
诸葛亮轻笑着点了下头,“确实有些为难你了。”
“来人,将他推下去,砍了,胆大妄为,竟敢冒充刘启使者。”
斥候镇定说道:“卑下临行之前,府君曾言,若你们杀了我,我家府君便断诸葛瑾手足!”
“推下去!”诸葛亮勃然变色,厉声喝道。
刚刚打开信件扫了一眼的刘备,忽然喊道:“慢着!”
“主公,不可!”诸葛亮以眼神阻止了刘备。
刘备没有理会诸葛亮,沉着脸沉声吩咐道:“来人,带使者先行下去休息。”
“喏!”
两名甲士一左一右裹胁着那名使者下去后,刘备忽然变色,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刘启恶贼,孰为无耻!”
“主公,此事不可接,哪怕被挟持之人乃是我的胞兄!”诸葛亮沉声说道。
“刘启此举虽然无耻,但用意却极为歹毒。吕布当年劫持曹操爱将夏侯惇,索要者也不过金银财物,目光短浅。可刘启要的却是十万箭矢,而且还是朝我要,他这不是刁难我,而是在刁难主公,刁难孙将军!”
“他还在羞辱我们!”刘备狞声骂了一句,忽然摇头说道,“这厮,可真是睚眦必报到了极致!”
“主公,蔡昭侯为了一件貂衣和一块玉佩而灭了楚国,更何况百里追杀乎?”诸葛亮平淡说道,“主公与此人已是生死之仇,敌人的任何做法其实都不为过,只要主公打败了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