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使者来得很快,下午的时候人就来了。
只是那厮还怪好面子的,到了石阳城外却不进来了,非要让刘启亲自去迎。
消息传到衙署的时候,刘启正斜卧榻中午休,听到这样的要求,还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哪来的混账玩意,他竟然还要求上了?
“那就让他滚回去!”刘启怒声喝道。
“喏!”
孔邡带着刘启的命令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带着一个高鼻梁粗鼻孔,神色有几分倨傲的家伙走了进来。
“府君,此人说,他只是想要府君遣人接应,并未说要府君亲自相迎,末将只好将他带了进来。”孔邡说道。
刘启翻身侧头看了看立在堂上的中年人,“你说你显摆这样的小聪明有意义吗?”
“并非是小聪明,只是无人指引,我实不知江夏衙署开在何处?”那人平静说道。
刘启在榻上坐了起来,目光冷厉的看着那中年人,“刘备的使者一向都如此不识礼节吗?”
“士可杀,不可辱,刘府君辱人在先,为何却又在此要求我有礼节?”那人轻笑问道。
“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外使以为只有足够的无礼,才能成为刘府君的堂上宾,坐中客。此刻看来,似乎外使对刘府君有些许误解,原来府君也是守礼之人。”
这一顿明嘲暗讽,几乎等于是指着刘启的鼻子骂了。
他掏了掏耳朵,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本是水中贼寇,四书五经勉勉强强也就知道一篇,对礼这个字不知其深意,我自己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但你家主公饱读诗书,先后师从多位大儒,怎么也是又当又立呢?”
“你们炊金爨(cuan)玉,却反过来责难我这个樵苏失爨的人不知礼节,贵使觉得过分吗?”
那中年人眉头微皱,“刘府君此话何讲?”
“跟我装泥马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话是没听过吗?砍我使者双手,这便是你们的礼是吗?方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的双手也留下,听到你这番话,看来我不必再犹豫什么了。”刘启冷笑说道,“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来跟我谈诸葛瑾生死的,你是腆着个大脸来给我讲道理的。”
那中年人忽然躬身一礼,“此事我并不知情,还请刘使君海涵。”
刘启忽然抚掌大笑,“贵使当真令人震惊,你这腰弯的是真顺畅,简直纵享丝滑啊。”
那中年人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在堂上默默站了片刻,好像给自己重新定了个位,这才拱手为揖,沉声说道:“左将军从事中郎简雍拜见刘府君,我知道现在说其他的确实有些晚,但关于此事,我当真并不知情,我愿代我家主公向刘府君赔罪。”
“不要给我装腔作势的胡说八道了,说刘备的目的,然后留下你的首级!”刘启不屑说道。
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可能他真的被蒙在了鼓里,但刘启并不在乎。
他只在意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先前傲慢无礼,现在又玩虚情假意这一套,甭管别人吃不吃这一套,但他一口也不想尝。
简雍这人,刘启也算是知道的比较清楚,他和孙乾一直都是刘备身边的最强说客。
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刘备似乎都习惯以这二人为前哨。
简雍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家主公愿以梁米五万斛换取诸葛瑾的自由,此外,我家主公已修书一封告知孙权,请他筹措箭矢。但十万支箭,饶是以江东之财力,也是万万达不到的,最多不过三五千支,不知刘使君对如此条件是否满意?”
刘启淡漠的眼眸轻抬,“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他还在心中计较该怎么收拾简雍。
就凭简雍方才那前倨后恭的态度,刘启已经不打算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这厮一开始的想法,大概就是想以势压人,从各个大方向上给他互吹一顿,然后忽悠他放了诸葛瑾。只是后来听到使者被砍双手这件事,大概也是觉得没了气势,这才提出了正经条件。
“诸葛瑾只是我家军师的兄长,我主救他仅是出于主从之情,顾念军师的亲情。哪怕是袖手旁观,其实也完全能说得过去。”简雍挺了挺有些发酸的腰杆,“刘使君欲挟诸葛瑾性命,博取更大的战果,理应是找孙将军,而非是我主。”
“五万斛梁米以及为孙权修书一份,已是我主所能做到的极限,若刘使君并不满足,那恐怕只能就此作罢,外使担忧刘使君坚持到最后的恐怕是什么都拿不到。”
“刘备看样子还没有摆清楚,他现在是在跟什么人打交道。”刘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孔邡,将这位使者请下去,诸葛瑾正好缺个照应的人,就让他陪着吧。”
“刘使君这是要做什么?”简雍急声问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为数不多知道的礼。你家主公砍我使者双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启说道。
简雍神色肃然,正色说道:“我主行差踏错,刘府君为何还要效仿呢?拘役杀害使者,刘府君必将被天下人所耻笑,也会令曹公蒙羞。刘府君怎么做确实可以全凭心意,难道刘府君也不在乎曹公的颜面?”
“我这么做正是为了保全曹丞相和朝廷的颜面!”刘启豁然起身,振袖喝道,“诸葛瑾乱臣贼子,刘备这个困居一城的贼寇,竟也敢侮辱朝廷使者,这就是对朝廷的挑衅,你还何话可讲?”
“曹贼挟持天子,行不臣之举,这朝廷哪里还算得上是朝廷?刘府君这是助纣为虐,何来朝廷之议!”简雍高声喊道。
“带下去,带下去,我跟你费什么口舌!”刘启有些烦躁的挥手说道。
他不是不能和简雍争辩一二,只是有些话不好说罢了。
既然是不好说,那就不如不说。
再者,跟他争辩个什么劲?
简雍刚被强行带下去,程昱就像是闻到了荤腥的野猫,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府君何必跟一名使者动这么大的肝火?他的生死不就全在府君一念之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