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银霜洒落,举头星河璀璨,这座水上重镇在这样的穹顶包裹下,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只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的淡淡硝烟和血腥气,让这副美景少了许多的韵味。
刘启站在马谡家的阁楼上,听着他大谈和王义这一战的得失。
缴获很丰盛,得民逾万,得兵成千,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战果,比刘启打下一座城池的缴获甚至于还要丰盛。
“幼常不反对我这样的做法?”刘启忽然问道。
马谡神色微楞,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湖面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虽然我马氏也是地方豪强之一,但我认为天下欲大治,必须惩治地方豪强,将田地还给百姓,而不再为少数人所据有。”
“曹丞相在北方的做法,我其实不是很看好。他定屯田,招抚流民,减轻自有田产百姓的赋税,但这只是小部分的。大面积的地方还是跟这榆树亭一样,大量的田产为豪强所据有,余下的又有大部分因兵灾而荒芜,仅剩下很小的一部分为寻常百姓所耕种。”
“若不加以改变,这个天下在下……并不看好。”
马谡有这样的看法,让刘启颇为意外。
诸葛亮对这个人器重到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确实是有原因的。
不管他做事如何,起码想法是正确的。
“你舍得眼下所拥有这庞大家资和豪奢的生活吗?”刘启淡淡问道。
“在下为这些所累。”马谡朗声说道,“若府君可让我一展抱负,哪怕让我身无分文又有何妨。”
刘启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好你个马幼常,你是真他娘的能吹啊。
他这话说的,让刘启蓦然间想起了马大师,他那句我不喜欢钱的至理名言,令人实难忘却。
“能听到你这样一番话,我忽然感觉无比的荣幸。”刘启似笑非笑的看着马谡,肃然说道,“这样,送你一副对联吧,我想想啊……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马谡刚想谦虚的表示一下,骤然听到刘启这副对联整个人瞬间好似被雷击了一般。
“天下名士怎能没有府君的高名!”马谡高声呼道,“那名沽名钓誉、于世无益之辈,都能为人交口称赞,可似府君这样真正的大才之士,竟寂寂无名,可悲可叹呐。”
“我是个将领,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刘启淡笑着,拍了拍马谡的肩膀下了阁楼。
匆匆而来的王义候在阁楼下面,看到刘启下来,立马上前低声说道:“府君,甘宁率军三千出了鄂王城,皆是步卒,明日傍晚或后日清晨应该能抵达榆树亭左近。”
“孔邡还没有消息吗?”刘启问道。
“孔校尉恰好也送了消息过来,他已等到了黄忠将军,正率军赶往榆树亭。”王义说道。
刘启眼帘微沉,思索片刻说道:“你率领本部斥候,我再额外给你一千兵马,去与孔邡汇合,让他不必赶往榆树亭,抄近道即刻前往鄂王城。”
“我已派遣人手秘密潜入了鄂王城,你二人佯装攻城一日,以鼓声为号,他自会知晓。”
王义顿时好像被吓到了一般,连忙说道,“请府君三思,卑职还没有适应率领两百斥候,恐怕无法胜此重任。”
“臭小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刘启沉声说道,“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不自信也会是个废物,跟楼上那个小子稍微学着点儿,不要全学,学一半就足够了。”
“我都能将兵马放心的交给你,你对自己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义苦恼的抓了抓耳朵,“可是,府君。卑下……真带不了一千多的兵,卑下不是不自信,我只是知道我自己的斤两,斥候都还未做好呢。”
“府君,卑职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不若卑职和孔校尉留在此处牵制甘宁,府君亲自率军攻取鄂王城?如此,可能更稳妥一些。”
“你当我没想到啊?!”刘启没好气的骂道,“若我不在此地,你觉得甘宁不会起疑吗?”
王义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苦恼的嘀咕道:“好像还真是,可是……卑职真……”
“闭嘴!”刘启强行打断了王义支支吾吾的嘀咕,“此事就这么定了。”
王义的本事其实是绝对有的,而且表现的很亮眼。
这毕竟是刘启到了江夏之后,亲自带出来的兵,他的成长和变化,刘启一直都看在眼中。
但这厮,大概是受出身所困,非常的不自信。
明明上了战场狠辣果决,天生就像是个武将种子。
可是在做这件事之前,他总是犹犹豫豫,好像能把自己给纠结死。
“这一战,十拿九稳,你要是给我出了纰漏,我扒你的皮。”刘启挥手说道,“去吧。”
“……喏!”王义哭丧着脸,低低应了一声,那表情简直和如丧考妣如出一辙。
刘启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抬腿就是重重一脚。
明明挺有本事的人,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呢?
“府君,一个还没有准备好做将领的士兵,你强行逼他领兵,这于战不利。”刚刚从楼上下来的马谡在刘启身后站定,犹豫了一下劝道。
他也不是刻意偷听的,只是刚刚下来的时候,恰好听了一耳朵。
“这小子的情况与别人不同。数千上万的兵马,他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但他可带一千兵。”刘启说道,“这种人很奇怪,他明明是能带一千兵,可总觉得自己带一百的兵都到了极限。”
“但是,你真给他一千兵马,我敢肯定他一定能带的很好,没有必要担心这些。”
马谡微微颔首:“若是如此,那他大概从小不被人所认可,或者被人取笑,应该是那种背地里偷偷用功,希望有朝一日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但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人。”
刘启有些惊讶,“幼常总是能令我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他懂的倒是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