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如果，离心机没配平会怎么样？”

    陈浩拿着说明书，看着已经合上盖子的离心机，迟疑地问。

    小花正在看以前学生留下的实验报告，听到他的话，惊恐地抬起头：“你不会没配平吧？！”

    他没有说话，但是微微后倾的肢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跑啊！”

    花辞一骨碌从桌子下穿过，往外冲去。千扛起东方准备跟上时，忽而瞧见了门框边的仪表和拉杆，“嘿”了一声。

    “跑啥呢，这都没调灵力浓度，离心机转不起来的。”

    已经跑出实验室的小花疑惑地回头：“没有灵力你怎么把东方远荣的记忆团拿出来的。”

    陈浩讪讪笑道：“我还没拿出来……”

    “那你离心的是什么啊！”

    “我想着先空转一次试试机子……”陈浩越说声越小，“洗衣机微波炉不都要先空转嘛。”

    “这机子又不是新的！而且你没看说明书吗！”

    “我想着空转的时候正好看嘛不是……”

    千提起东方当棒槌锤了下陈浩：“你给我把说明书熟读并背诵再开始干活。”

    陈浩蔫蔫地应了，搬了个高脚凳坐下来，逐字逐句读起晦涩难懂的说明书来。

    刚读个开头，几人便听窗外轰然一响。离窗子最近的千当即推开窗把头伸了出去，入神地看了一会，缩回头，困惑地说：“是我眼花了，还是外面那个人真的是我们的老熟人？”

    花辞跪在椅子上往外瞅了一眼，肯定道：“没看错，缺德二人组在搞拆迁。”

    “我不是说他俩，你看和他们打的那个，像不像……灰鹭？”

    读说明书读得头昏脑涨的陈浩茫然地问：“灰鹭？谁来着？”

    小花直勾勾盯着窗外盯了十几秒，“啪”地关上窗，装作无事发生地坐下来，说：“谁知道呢，别管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千赞同地点点头，但对于自己不下去帮忙的行为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脸贴在窗户上本想继续关注战况，然而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操场上的三人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叹息一声，忽然听见身后的陈浩亢奋道：“我完全理解了！快调整灵力浓度，启动离心机吧！”

    千扭头看向小花，压低声音问：“你信吗？”

    小花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我们最好去一个离心机盖子打不到的地方。”

    千有些纠结该不该把东方远荣也带上搬走，思索再三，他决定先问问东方本人的意见。

    哪知他手只是往东方肩上轻轻一搭，东方便如失去平衡的木偶从沙发椅上滑落。

    他左戳右戳，半天见东方没有反应，只得俯下身，趴在东方耳边轻声道：“修女对你寄予厚望啊小伙子。”

    东方的眼睛放出光彩，梗起脖子激动地大喊：“定不负老师所托！”

    说完这句话，他又一头栽倒在地。

    花辞“啪”地拉下门口的拉杆，实验室的门自动封锁，开始灌注灵力。

    千大惊失色，把她从拉杆边拽了回来：“你干嘛！”

    “你不觉得东方这情况耽误不得了吗？”

    “可你不是说离心机的盖子……”

    “关注一下我们的同学东方远荣吧，他都成声控的了！哪边更紧急你瞧不出来吗！”

    千长长叹息一声，嘟哝着这倒也是，松开了手。

    好在陈浩刚刚看的那几分钟说明书不是白看的，当即坐下来指挥道：“等灵力浓度达到60%-80%区间后暂停灌注，等我取出东方远荣的记忆团，再把灵力浓度调到82.7%。”

    他们说话的功夫，实验室内的灵力浓度已经超过了30%，半透明的悬浮屏也随之出现。

    最上方的数字31.64%毫无疑问是表示当前实验室内的灵力浓度，但数字下面几个选项以及漂浮在控制器按钮上的字便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阶梯式灌注、增程设定、回旋塑料……它就没点正常的暂停、继续一类的选项吗？”千揪着自己的眉毛愁道，“浩子，你看看说明书怎么说？”

    陈浩翻了翻手上的说明书，“呃”了一声：“上面说开启自动配置模式就行。”

    “自动配置在哪个里面？增程设定？单锁设定……”

    花辞把千推到一边去，点开了最下面的高级设置，带着自动配置选项的页面弹了出来。

    “……哇喔。”

    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千，点了下“自动配置”。下一秒，实验室内便响起机械提示音：

    “自动配置已关闭。”

    小花愣了下，再次点开高级设置，但新弹出的界面中怎么也找不到“自动配置”这一条，她不由得有些慌神。

    “自动配置呢？它给我把自动配置塞哪了？！这个到底怎么设计的，太不合理了！”

    与此同时，最上方显示灵力浓度的数字开始狂飙，实验室内的环境在短短几秒内便回到了他们熟悉且适应的状态。

    千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叹息道：“还是灵力充沛点好啊，我感觉浑身都有劲了……等等，这就有点过了，像祷春森林了。”

    陈浩从空间石掏出一堆杂物后，终于摸出了东方的记忆团。

    原本凝实的白色烟团在他手中却涣散开，如流云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泻。他抬头看了眼灵力浓度，发现数字已经来到98.67%，心道完蛋。

    小花还在坚持不懈地点着那些选项，点了几下后，她舒了口气，说：“这下应该好了。”

    话音刚落，悬浮屏淡化为投影，数字则从99.17%变为了更精确的99.%。

    她生生把舒出来的那口气咽了回去，继续狂点起来。

    千摊摊手：“好消息，至少浓度达到100%后就没有上升空间了。”

    数字来到100.0%。

    “……你说这个实验室最高能承载多高的灵力浓度？”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记录的无神力人类最高能承载320%的灵力浓度。还说不定是因为那人天赋异禀或者修为高。”小花焦灼道，“我们？估计200%以前就死了。”

    千悚然，也加入了狂点的队伍中。

    离心机边的陈浩还在与东方的记忆作斗争，努力把它从地上舀起来。

    忽然，散落在地的白烟蒸腾起来，如云雾缓慢上升。陈浩骂骂咧咧地爬起来问道：“你们按到什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按到了什么！反正没按到暂停键！这东西也太难用了。不能跟那些实验仪器一样配个说明书吗！”

    小花的手一顿，恍然大悟般说：“实验老师！夏至跟我说过，他们学校有几个老师只管实验课，他们肯定知道怎么操作！”

    陈浩和千同时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尤其是陈浩，他半个身子趴在实验台上，双手扒着台沿，问道：“真的吗，她都没跟我说过。”

    “我们几个女生偶尔也会一起喝喝茶的，那么惊讶干嘛？”

    千挠挠头：“可能是因为，你俩平时表现得太不熟了？不熟到，只能算同事关系的感觉。要知道，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坑蒙拐骗的共犯，理论上关系升温很快的。想当初小苏——我们一起执行高泽国任务的同学，没几天就和夏至亲亲热热挽着手一起上厕所了。”

    花辞斜着眼，冷冷地盯着他。

    千赶在她斥责他浪费时间前开口：“还有，我刚刚试过了，实验室的门打不开。上面有反作用结界，恐怕只有排掉这里所有的灵力后才能打开。而且这都几点了，老师们估计早就下班了。”

    “那怎么办，灵力浓度已经160%了！”

    “我不知道啊！随便启动点什么仪器，我们再放几个灵术消耗点灵力，拖缓……哎！”千一拍大腿，指着拉杆正要说实在不行别管那么多，拉杆一拉不就好了，突然听见“扑通”一声，陈浩不知怎么倒了下去。

    花辞小跑过去，手放在他额上，感知一番后，皱眉道：“坏了。”

    千扶着拉杆，急切地追问：“怎么个坏法？这拉杆我是拉还是不拉？”

    “东方远荣的记忆、高浓度灵力环境，可能还有我们触发的什么设置，这些合起来触动了陈浩的记忆封印。”

    “姐，你就说拉杆拉不拉！182%了！”

    小花回头望向他，无奈道：“我不知道啊，拉杆拉了他可能会醒来，也可能永远迷失在记忆迷宫变成植物人。”

    千的手放下去又抬起来，抬起来又放下去，往复几次后，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是电车难题对吗？”

    “没错，还是我最讨厌的一种电车难题，我们也躺在其中一条要死的轨道上。”

    千苦笑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跳出去找楚风翎他们还来得及吗？”

    花辞试着推了推窗，摇摇头：“窗也锁了，这是全封闭实验室，别想了。”

    他两眼一闭，直挺挺躺下，叹声道：“你说我们死了的话，修女会发抚恤金吗？”

    “我们都是孤儿，抚恤金发给谁呢？”

    “也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咱七个人凑不出一对爹妈了，多省啊。”

    -

    楚风翎站在平台边缘，俯身碎钞机如巨兽铁齿的粉碎口工作，将灰鹭的身体彻底嚼碎，心中有个疑问久久挥之不去。

    “你同学当初造了多少假币，能用上这么大个碎钞机？”

    夏至沉吟片刻，道：“他不是造了多少……他还造了张有小半个操场大的钞票。”

    “……这假得完全不能用了吧，造出来有什么意义？”

    “行为艺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