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记不记得灰鹭以前有强迫症来着？什么扣子只系三颗，名字只认三个字的，战斗只出三招……臭毛病一大堆。”夏至一边用树枝挑着碎钞机吐出来的糊糊一边说。

    楚风翎回忆了片刻，感慨道：“他现在都不说话了，应该是已经痊愈了。想不到碎钞机还有这等功效。”

    夏至成功地把损毁得不成样的供能石阵挑了出来，啧道：“果然用不了了，还是得重新买……”

    一枚飞刀削断树枝，钉在碎钞机上。好不容易才打捞上来的供能石阵又掉了回去，她忍不住失望地哼唧了两声，反手拔下飞刀，慢悠悠地起身，转向树林。

    “这么久了，你准头还是这么差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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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掉死爹死妈家族覆灭手足分离那一段，夏至的人生其实大体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但如果要她挑一个不那么顺畅的时刻，她首先想起的一定会是两年前那场滑铁卢战役。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夏至趁着红姐加班无暇管她偷偷溜出来召集小弟们开会，商量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当然在那之前，她要先去那家物美价廉的包子铺加个餐，顺便摸两把他们家那只叫虎子的大黄狗。

    就在她思考是买鲜肉包还是粉条包时，一枚飞刀从她眼前飞过，插到了路旁的电线杆上。

    一名平平无奇的少年从黑暗的巷子中走出，挑衅般朝她笑道：“传说中统率可燃垃圾帮的惊天动地大力神也不过如此。”

    夏至瞥了眼电线杆上的匕首，忽然乐了：“你这准头也敢说我不过如此？”

    “准头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你看清这把刀。”少年缓步向前，走到路灯下，好让她看清他的脸，“你大概已经忘了吧……十年前，北殷红就是用这把刀割断了我父亲的喉咙。”

    夏至不理解，但大受震撼：“这不是我忘没忘的问题吧？十年前，十年前我都还不认识红姐呢。你到底找我干嘛，寻仇吗？”

    少年从背包里抽出把剑，答：“自然是来寻仇的。”

    “下个路口左拐，那个地方是红姐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不过她今天加班，你得多等一会了，不用谢。”

    少年尴尬地甩甩剑，婉拒道：“不了，我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当她的对手。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打算拿你开刀暂且告慰下家父的在天之灵。”

    这话荒谬得让夏至大笑起来。

    “行啊，挑软柿子挑到我头上来了，你可真是会挑啊。嘿，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好了，我倒要看看……”

    少年手中的剑燃起青白色火焰，夏至的笑声戛然而止。

    “惊天动地大力神啊，你不知道吧，人造的无灵力环境是有漏洞的。只要利用好漏洞，你就能在灵力真空中使用灵力。”

    夏至紧盯着他手中的剑，脸色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她歪了歪嘴角，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能保持着那样古怪的表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重要，你就叫我正义的伙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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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正义的伙伴。”夏至拎着飞刀，热情地与正义的伙伴打招呼。

    楚风翎从碎纸机边的平台上跳了下来，傲慢地打量了两眼被称作“正义的伙伴”的少年。

    “这谁，东方远荣分荣吗？都没听你提起过。”

    正义的伙伴微微一笑：“想来惊天动地大力神也不愿回忆起自己被人打得落荒而逃的事吧？”

    楚风翎“嗤”地笑出了声，戏谑道：“你的妈是批发的吗，居然敢说这种梦话……”

    他的话音在瞄到夏至不自然的表情后渐弱。他歪过头再仔细瞧了瞧她，忽然更乐了：“你真被打得哭爹喊娘啊？”

    “……他的原话是落荒而逃不是哭爹喊娘，不要随便升级好吗。”

    楚风翎可不听她在说什么，回头对正义的伙伴说：“你能再表演一下怎么打得她抱头鼠窜吗？我超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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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两年前那一天，夏至落荒而逃，抽抽噎噎地回去找红姐哭了俩小时。

    这着实怪不得她，多数时候，有灵力的对没灵力的就是降维打击。

    当然也有例外——人族十二家族曾凭借与生俱来、无需灵力支持的能力在上古时代与其他种族抗衡，为人族打下一片天地。这份能力镌刻在血脉中，代代相传至今，且因时间推移有了更完善的运用体系，理论上夏至是不会轻易输给正义的伙伴的。

    可她既没能激活夏氏一族的天火，呆在冷氏一族的时候也不曾好好修习天道，生生混成了三脚猫，与正义的伙伴过了不到十招就借口作业没写完迅速遁走了。

    她捏着一小撮被削断的头发回去找红姐大声哭诉，她哭了俩小时红姐便笑了俩小时。本来她还想哭够了问问正义的伙伴是如何做到在广雅区使用灵力的，见红姐这样气得什么都忘了，跳到灶台上要她自己去结果掉这位正义的伙伴。

    然而，那天之后，正义的伙伴便销声匿迹，怎么都寻不见踪影，夏至也就把他和广雅区的漏洞问题一齐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掐头去尾，拣了重点简要给楚风翎说明：“两年前，他蓄意破坏结界潜入广雅区，使了邪术让自己能用灵力，然后趁夜色从背后偷袭我。我当时经历了一天苦战，力不从心，不得已只能先行撤退。”

    楚风翎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指挥正义的伙伴道：“这样，这位朋友，你现在退回去，找个机会偷袭她，我给你望风。”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夏至扯着楚风翎的头发，阴阴地笑道：“不如让他代我出战吧，反正你只是需要条命告慰你爹的在天之灵，我的还是他的都没关系吧？”

    正义的伙伴却是摇头拒绝：“这两年我惩恶扬善，杀了不少大奸大恶之人，已经算是告慰完了。今天我来是为了正式报杀父之仇，所以，我只要你的命。”

    夏至手一紧，把楚风翎往后扯了个趔趄，咬牙道：“你这是什么道理，红姐杀的人你找红姐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死灯灭，我的父亲死了，不会再有喜怒哀乐。但活着的我每当想起父亲都会心痛不已。如今我要报仇，自然该是杀了仇人的父母，让她也日日心痛。可北殷红是孤儿，唯一的养母夏引尘我修炼一辈子恐怕也打不过，只能选择被她视为女儿的你下手了。”

    夏至低头沉思，觉得他的逻辑虽然混乱但无懈可击。

    “要不咱们开打前，你先告诉我结界的漏洞是什么？不然就你一个用灵力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也对不起你正义的伙伴的名号啊。”

    正义的伙伴仍是摇头：“告诉你了我就打不过你了，不然我为什么要挑你在广雅区的时候动手。”

    夏至骂骂咧咧说他不讲武德，刚问候了他两代祖宗，正义的伙伴便已抽出剑，一如两年前在剑身上燃起了青白色火焰。

    她将手中的刀扔出去，也不看扔没扔中，扭头就跑。

    正义的伙伴也不急于追赶，他摇晃着剑，好像在摇一面旗帜，剑上的火焰随着剑的摆动，异化成糖浆般黏稠的质感。

    他手腕一震，火焰呈圆弧状飞出，砸在夏至脚后，炸出浅坑。

    夏至回头做了个鬼脸，踩着花坛跳到实验楼外墙上，向楼顶奔去。

    连绵不断的火焰圆弧紧追在她身后，在建筑楼面上炸出一个又一个浅坑。夏至见正义的伙伴压根打不中，又犯了老毛病，扒着七楼的外窗沿低头嘲讽道：“怎么，一到晚上就看不清吗？要不我赞助点胡萝卜给你？”

    青白色的火舌从方才被炸出来的裂缝中爬出，无声无息地汇聚成一道圆弧，扫过她的躯干。在圆弧碰到她的瞬间，掉在七楼的夏至化作一团白烟散去，真身忽然闪现在正义的伙伴身后，伸出一双苍白的手准备拧断他的脑袋。

    她的指尖在距他皮肤仅有微毫之差时，陡然感到一股不寻常的热量，仿若眼前这个圆东西不是脑袋而是在炉子上尖叫的开水壶。

    她立马缩回手，急退两步回到碎纸机口。就在她后退的瞬间，正义的伙伴头上也燃起了青白色的火焰。

    楚风翎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嘻嘻地说：“快看，大暑，你惹上恶灵骑士了。”

    夏至正欲翻白眼，突然想起什么，眼珠子正了回来，匪夷所思地盯着正义的伙伴，喃喃道：“4231年，春天，头被火球替代的人…付止溪的鬼故事……”

    “只是用火焰遮住了脸而已，头被火球代替听着好可怕。”正义的伙伴说着，头上的火焰自下往上逐步消退。

    他的面容与之前并无二致，却无端多了些凌厉的气质。青白色的火焰停留在他头顶，凝成一个拉风的渐变色新发型。

    “幸会，惊天动地大力神——顺便说一句，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前两次见面我们都没能好好说话，希望今天能够解决掉这个……遗憾。”

    夏至茫然地看向楚风翎：“两次？”

    楚风翎也茫然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说：“看我干嘛，你在计划占领广雅区、被正义的伙伴讨伐时，我在月落帝国枯燥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普通的杀人机器。”

    “器材室，我们勉强打了个照面，记得吗？”正义的伙伴提醒道，“现在的孩子啊，真是记不住事。”

    夏至蹙起眉头，盯了他好一会，最后放弃了思考。

    “你直接说你要聊什么吧。”

    “在那之前，或许我该铺垫一下……你们，对众生书这个魄灵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