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军兵领命,持腰刀跑进院子里,加入了战团。
这时,山村里响起了紧密刺耳的铜锣声,几十个村民叫嚷着拿着木桶、陶盆纷纷赶来救火。
而院子里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了,因为里面的黑衣人并不是很多,留下了十五具尸体,周全还活捉了一个。
约莫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熊熊大火被扑灭了。
陈望怀着万分愧疚的心情走进烧毁的房舍里观看,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两位老人的尸首,即便是烧焦了也应该有个轮廓?
但西厢房除了一些被烧得黑乎乎的粮食和农具外再无其他东西。
众村民把陈望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指责他们连累了籍老汉夫妇。
顾恺之赶忙向大家解释道:“诸位乡亲父老,我们并不认识这帮匪徒,他们恐怕是觊觎我们的货物和钱财,我们也是受害之人啊。”
正向众人解释着,院内传来了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村民们转身望去,惊喜地发现籍老汉和老伴儿并没被烧死
在已经烧毁了的西厢房里,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土炕底下的空腔里爬了上来。
原来这个土炕底部是与烟囱相通的,冬天灶台烧火可以取暖用,夏天就闲置了,没想到救了籍老汉夫妇一命。
陈望大喜,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被烧的衣衫褴褛,总算没有殃及无辜。
他和顾恺之赶忙分开人群,跑过去搀扶着籍老汉和老伴儿,来到磨盘上坐下。
此时,天已经蒙蒙放亮,东方露出鱼白。
陈望关切地问道:“老伯,阿婆,你们身体无碍吧?”
籍老汉不停地咳嗽着边道:“无碍,咳咳咳,无碍,大火一起,看来跑是跑不了啦,我们俩就躲进了土炕下,咳咳咳……”
一名骁骑营军兵赶忙给二老递过来竹箪,让他们俩喝几口水。
陈望心道,他们想要烧死的是我,这老两口的西厢房火势不算大,所以逃得一命,要不然火烤烟熏的躲在炕下也不成。
陈望点手把柏华叫过来,问道:“昨夜大火和这些人是什么情形?”
“回少东家,”柏华躬身答道:“昨夜我们睡下,是周大哥值守。”
陈望看了看周全,周全道:“我也眯了一会儿,睁眼看火起,这些人就是放火之人。”
说着指了指地上被捆着的那个青年黑衣汉子。
陈望看了看地上,见他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于是没有理会,他双手抱拳对众村民道:“多谢诸位乡亲前来施救,虽然不是我们纵火,但因我们而起,在下定会赔偿籍老伯,请大家先回去歇息吧。”
众村民看到籍老汉夫妇虽然受了些惊吓,但身体并无大碍,就三三两两回去了。
待大家走后,陈望向夫妇二人躬身施礼道:“两位老人家受惊了,房屋焚毁,我们无法帮助修建,只能给您二老留下钱来赔偿。”
说罢,他摆手对顾恺之道:“把钱袋取来。”
顾恺之赶忙把一个牛皮袋子递了过来。
陈望从里面摸了又摸,取出一块拳头大的黄金塞到了籍老汉手中,“差不多二十两,足够二老修建新房舍了。”
“哎呀……要不了这么多,公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籍老汉赶忙站起身来,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黄金,伸出双手把黄金塞回到陈望手里,惶恐道:“土坯房,不值钱,乡亲们帮忙很快就建好了,再说我们也有地方住。”
说着,籍老汉指了指打谷场的几间房子接着道:“这是村里公用的,我们暂且住着好了。”
“不必推辞了,”陈望把牛皮袋子递给顾恺之,把黄金硬塞入籍老汉手里,怀着万般愧疚地道:“房屋焚毁,在下实是于心不忍啊。”
说罢,对八名骁骑营军兵道:“你们快去帮忙,收拾房屋内没有焚毁的东西,搬到打谷场去。”
众人领命和籍老汉夫妇去了院子里。
陈望看看纪锡,花白胡须也被烧焦了,脸上沾满黑灰,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了看手也是黑的,笑着道:“纪公,我们去下面溪水里洗一洗,换身衣服吧。”
“好,好,少东家,我们这是遇到劫匪了吗?”纪锡心有余悸,站起身来,边向前走边问道。
陈望一脸苦笑道:“八成是啊,待会儿问问被擒之人就知道了。”
二人去了溪水旁,清洗了一番,回来从行李中取了新衣服换上。
这时,随从们也帮籍老汉夫妇收拾了被焚毁后剩下的一些用品。
大家带上那名黑衣人,向籍老汉夫妇告辞。
籍老汉把他们送到村口上山处,临别时问道:“敢问公子这是要去蒲阪吗?”
“是啊,籍老伯可有事情吩咐?”陈望回道。
“不敢,不敢,小老儿两名犬子都在蒲阪,一名在军中当兵,一名在蒲阪做米面油醋的杂货小生意,这二十两多两黄金……”说着,籍老汉从怀里把黄金又拿了出来。
“籍老伯可是想让我带给两位公子吗?”
“嘿嘿,正是,不瞒公子说,我们这深山里这些钱财根本用不上,不如给他们在城里,能派上用场啊。”
“哦……”陈望心中暗喜,幸亏拿出了黄金,去蒲阪有人可以投靠,这样就会省了不少心。
此前他还担心过蒲阪乃是河东通往关中的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王猛灭燕就是兵出蒲阪攻克壶关开始的。
那里一定是军兵众多,守备盘查森严。
同时又感叹山里村民的淳朴厚道,人家根本不担心你是否能交给他儿子。
二十多两黄金在当时也是一笔巨款,在建康都能买到一座小宅院了。
于是躬身施礼,问道:“请老伯放心,在下一定交付于两位公子。不知二位公子大名是?”
说着,他接过来黄金,又递回给了顾恺之。
籍老汉还礼道:“如此多谢公子了,犬子从军的叫做籍昭,元日节时回村里说是在什么五城校尉麾下做一什长,经商的是长子叫做籍崇,在城南临城门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处。”
陈望点头,一揖到地:“在下谨记,叨扰老伯,还乞恕罪。”
众人在村口告别了籍老伯,向茫茫中条山中继续走去。
一路上翻山越岭,临近中午时分,走到一座山顶的开阔平坦之处。
陈望吩咐众人停下歇息,吃了午饭再赶路。
他找了个巨石坐下,命秦二把黑衣人带过来。
秦二领命,把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拎了过来,扔在陈望脚下七八尺远的地方。
陈望一边啃着胡饼,一边喝着竹箪里的泉水,看了看黑衣人。
见此人二十多岁的年龄,尖嘴猴腮,眼神闪烁,但身子板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且刁滑狡黠之人。
心中就有了几分数,他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兄台,你是何方人士,为何前来加害于我们?”
黑衣人跪在地上,抬头打量陈望,暗自窃喜,只见眼前这个领头的少年,面相慈善,还带着几分憨态可掬的样子。
于是做出几分害怕的神态,支吾道:“禀,禀,公子,小,小人是渑池人士,因常年战乱,迫于生计,与乡里一些青壮年在黄河两岸做……做一些劫财勾当,惊扰到公子,万望恕罪,小人家里还有八旬老母——”
“哦,好,好,”陈望打断了他的话,表示了认可之意,咬了口胡饼,咀嚼着道:“你们有多少人,从哪里开始注意到我们的?”
黑衣人叩首道:“回公子,小人们一共就十六人,昨夜都被公子手下杀死,当时,在……在河南(黄河南面)注意到公子商队,待你们过了黄河后,一路尾随,在对面山上见到公子一行住在了那家村民中,等到后半夜才下的手。”
陈望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胡饼,喝了口水咽下,放下竹箪,拍了拍手里和身上的饼渣子,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缓步走至他面前停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黑衣人这次更看清他的相貌,只见他身姿瘦长,剑眉细目,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显出一副轻描淡写,恬静寡淡的神色。
模样归模样,但少年站在他的身前,令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那是一种如湛卢鱼肠般的锋锐凌厉气场,仿佛正在不露声色地一点点剖开他的胸口,令他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黑衣人心跳加速,等着陈望继续问话,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可陈望却只是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了。
身后却留下了他一句话,“秦二,把他十指一一掰断。”
随着一声声地尖厉惨叫,回荡在大山里,令纪锡和顾恺之这两个儒士文人毛骨悚然,不忍再看。
“我说,我说……”黑衣人连连哭嚎。
陈望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向秦二摆了摆手。
然后又走了回来,依然似笑非笑的低头向瘫软倒地浑身抽搐的黑衣人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小,小人李九,是,是天师道的人,跟随教主孙……孙泰,从建康日夜兼程,在……在许昌,追上公子一……一行。”说着,李九疼得又呻吟了几声。
“一路尾随,过了黄河,见公子住在了碧螺村一农家,到,到,到后半夜,才下手,本想烧死,烧死公子,没想到被那位大……大人发现,就打斗起来,然后——”
陈望打断了他的话,“孙泰带了多少人来?”
“大,大概,有三百多人,为不引人注意,分,分批而来。”
陈望一听,暗暗吃惊,来了这么多,他妈的,上次在鸡笼山用火烧,现在又用火烧,他是真想报了我在府里火烧他和杜炅、柳绮的仇。
于是又问道:“孙泰现在何处?”
“小人的确不,不知,昨晚是我们当中的一名师兄安排我们倒了大,大量的麻油,本想,本想烧死公子,其他人并未前来。”
陈望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李九应该是天师道的一个小角色。
但又想起了前年的妖人卢悚攻入皇宫事件,于是又发问道:“咸安二年十月,妖人卢悚叛乱事件是怎么回事?”
“小人,小人当时并未参与,只是听闻,卢悚、许龙等人如果能攻入皇宫,控制了圣上,下一步就是围攻广陵公府,教主下令尽数诛灭,鸡犬不留。”李九为了不再受折磨,把知道的都说了。
陈望听得是浑身汗毛孔竖了起来,孙泰真是亡我之心不死,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啊。
同时又暗道侥幸,幸亏当时太后老妈在鸡笼山当机立断,派桓秘、毛安之等人迅速扑灭了叛乱,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见第一卷第128章)
想到这里,陈望怒气填胸,心道,孙泰啊,你有本事冲我来,冲家人来算什么本事?
不由得勃然变色,对秦二下令道:“把他扔到山涧里,死活听天由命去吧。”
秦二躬身领命,从地上像抓小鸡似的提起了李九的脖领子,向前拖去。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随着秦二把李九扔下了山涧,哭嚎惨叫声回荡在寂静的大山里,惊起飞鸟一片。
处理完李九,陈望带领大家下了山峰,一路向西北,再登另一座山峰。
下一座山峰就是整个中条山的主峰了,名曰:雪花峰,海拔近两千米。
陈望心中想着孙泰这块儿心事,一路上话少了起来。
自己在明,孙泰在暗,他已经下了第一次手,第二次在哪儿呢?
就这样,艰难攀登了两天多,第三日的中午才登上了雪花峰顶。
陈望站在最高处,眺望四周,巍峨绵延,雄伟壮丽的中条山和远处蜿蜒崎岖的黄河。
不禁心旷神怡,雄心万丈,去他娘的孙泰,老子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堂堂三品平西将军,一方大员,到哪儿也不怕你个邪教妖道,有本事就来吧!
他诗兴大发,张开双臂,对着西方,大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