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在后,看着火光疾驰的朱绰,暗暗为他捏了把汗,对面是等着砍你脑袋的上万秦军,虎狼之师,你这个架势怎么跟赛马似的。
但见秦军阵地上中间的几名将领一片惊慌,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朱绰距秦军阵地有几丈远的时候,将手中的长槊提起,双手握着槊,直奔秦军主将慕容越而去。
慕容越与身边几名将领、亲兵,各举兵刃将朱绰团团围住。
陈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武功再高也怕乱菜刀嘛。
耳中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中,烟尘弥漫,已看不见了人群中的朱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只听得混战中的人群里发出了连连暴喝声。
再见十几名秦军将领已经从马上跌落下了五六人。
火光中,又出现了朱绰的身影,围殴他的人群稀疏了不少。
弹指间,秦军将领手里的兵器有好几个脱手而出,神勇无比的朱绰横槊一扫,几名秦军将领有落马的,有拔马逃走的。
陈望大喜,拔出肋下龙泉宝剑高高举起向前猛地一挥,大声喊道:“杀!”
兖州晋军士气大振,向晋军阵地掩杀过去。
两个多时辰后,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几声惨叫、咒骂声、马嘶声传了过来。
滁水东岸,方圆五里的旷野平原上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的浓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彤红。
秦军尸横遍野,血水横流,残肢断臂,旗帜兵刃到处都是。
剩余大约有两万多秦军已经弃马扔掉了兵器,放弃了抵抗,集体站立在堤坝之下的一角,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不久前这里还是沸反盈天,充斥着马嘶声、砍杀声、呐喊声、金属撞击声,此刻的寂静更显露出离奇诡异,无比狰狞。
毛安之催马来到陈望跟前,在马上躬身施礼道:“末将参见平北将军,战场已经清理完毕,不会再有活口了。”
陈望知道清理的意思就是挨个补了刀,于是摆手示意他起身,颔首笑着夸赞道:“好,很好!迎秦军入埋伏圈,此战仲祖当记首功啊,毛当可曾擒杀?”
毛安之有些羞愧地道:“末将不敢贪功,毛当被末将砍于马下,趁夜色逃入乱军中。”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的秦军降兵道:“应该就在里面,方才检查尸体也未曾发现。”
“即便如此,你也是首功,”陈望看着秦军降兵们,接着道:“算了,不找了,恐怕他也无颜见我。”
“这些降兵如何处置,还请平北将军示下。”毛安之问道。
陈望不动声色,气定神闲,淡淡地道:“统统逼入滁水之中,连同尸体一起,把战场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他一字一顿,最后拖着长音说完了这句话,透露着凛冬的寒意,在这盛夏季节身边几个幕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卢嘏在旁躬身施礼道:“禀平北将军,自古杀俘不祥,是否可留在军中……”
“哼……”陈望冷哼了一声,“什么祥不祥,他们手上都沾着我晋人子民的鲜血,让他们跳河这是便宜了他们,或许善凫水者还可活一命。”
众人心道,几十丈宽的滁水,又逢盛夏,水深浪急,再好的水性也活不了。
毛安之在马上躬身施礼道:“末将遵命!”
说罢,他提刀拨转马头,向前奔去。
来到秦军降兵前,将手中大刀往空中一举,身后的、山丘的、堤坝的晋军纷纷张弓搭箭,瞄准了降兵人群。
然后他派了一名嗓门大的都尉,围着秦军降兵纵马大声喊道:“所有人听令,都上堤坝,跳入河中,违者就地射杀!”
两万多秦军降兵站在堤坝下的角落里,纵横也有两里多,黑压压一片。
自知是难逃一死,纷纷转身,慢慢走上了堤坝,一群一群地嚎哭着,诅咒着,机械地跳进了向南奔流不息,黑漆漆的滁水中。
晋军都尉在空旷的原野上来回纵马驰骋,持续的高分贝喊叫声传出了老远,飘荡在滁水夜空中,显得孤寂空洞,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在劝说、督促两万多人去完成一项义不容辞地使命一般。
随着秦军降兵越来越少,呼喊声逐渐消散在夜空中,但“所有人听令,都上堤坝,跳入河中,违者就地射杀!”却在人们心中久久回荡。
它让经历过这个场景的人们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和世间地美好,让大家更加珍惜在这乱世中还能存活下来的自己。
当看着军兵们把最后一具尸体扔进了滁水中,东方已渐渐露出些许鱼白。
陈望心道,谢玄啊,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后面的事就看你了。
于是翻身上马,高声下令:“朱绰为前队,毛安之断后,全军偃旗息鼓,迅速北归!”
众将领命,各归本部,整顿人马。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三万大军如大海落潮般,一队队呈方阵迅速开拔,静悄悄地消失在了雾气茫茫的旷野上。
滁水东岸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平和,就连满是血渍的土地都被黄土埋了起来,这里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