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兄弟回荡在田野里的纵情大笑——戛然而止!
我和阿图木穆勒洋溢着各种幸福快乐的脸上——突然凝肃!
因为,我们来到了这座——原本无缘际会,而今却又,让乐三、乐六、乐八的灵魂长眠于此的大山脚下。
我们牵着最亲密的伙伴,步伐沉重且稳健的沿着这条,如何都望不到尽头且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步履蹒跚向着乐三他们的新家一步一步的缓缓靠近。
这条小路我之前从未走过,现在才知它已成为了乐三他们一生之中走过的,最漫长、最艰难、最遥远却又突然变成了最短暂、最轻松、最解脱的,一条通往希望,通往幸福,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而这条路,也注定成这样了我这一生至今为止,走过的最遥远漫长、最艰难无比、心力交瘁、哀如肠断的人生道路!
又过许久……
我轻轻拂过乐三、乐六、乐八他们的新家新门新床榻;我轻轻摸索着他们因才刚刚来到这个新的世界而还来不及长出的头发。
我幽幽的一步一步挨个串门,看着曹操为他们建筑的新门,上面挨个写着:
勇——讨董护国义勇军千夫都尉·乐三——朱重八之墓
勇——讨董护国义勇军千夫都尉·乐六——李初十之墓
勇——讨董护国义勇军千夫都尉·乐八——黄富贵之墓
…………
可他们的前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更气派,为某人而筑的——新墓。
阿图木看见这个前面的大土包,瞬间从悲哀阴绵的脸色变为一脸悲愤。他情绪激动的快步冲上前去,奋力的摇晃那扇比乐三他们几个家更为气派的大门。
我赶紧制止了阿图木的行为,并向他说道:“阿图木,别这样做,留着它吧!”
“我想留下它,让它时刻的提醒着我,不能又独自离去,抛下你们。”
“我想留下它,让它时刻警示着我,不能忘记,不能放弃,不能停下我们来到中原的覆汉救民之大业!”
“有它的存在,才能让我时刻牢记自己一直努力维持的艰难求生之愿——活着!”
阿图木点了点头,旁边的穆勒沉闷的声音说道:
“大哥,二哥,过来吧!我们好好的陪重八、初十、富贵他们几个聊聊天,陪着他们尽情的喝酒,陪着他们一点一点的诉说过去的往事。”
我们将带来的六大囊的马奶酒,从黑风的背上取下来,将三囊只有我们这113位兄弟才能喝到的——达达草原手法精酿马奶酒,三个人都嘴里嘟嘟囔囔的对他们诉说着往事,挨个挨个的将一囊囊马奶酒倾倒在他们的门前。
希望去年这让他们无比嘴馋,却因为时间紧迫没能酿造好,让他们出征前没能喝上一囊的马奶酒,现在能好好的沁润他们的心田,满足他们的肠胃,抚慰他们可爱的灵魂!
穆勒和他们的话最多、最密、最长久也最深,乐进他们十兄弟最开始就是在穆勒麾下的,而穆勒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十兄弟,每次穆勒上课教草原话、教骑马射箭、教草原典故、教草原骑战,穆勒对他们十兄弟都最为耐心、最为用心、最为照顾的。
阿图木性格憨厚,话也不多,但他胸前的衣襟,比我们任何一个的都要更为湿润!
而后我拉着阿图木,将我这些天的经历和乐九父子的死讯告知了他,同时也问了他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我们出征后家里的、曹庄的、陈留的一些他所知道的事情。
穆勒已经喝得涕泪横流,哀叹不止,面色哀肠,抽泣不止。我让表面情况稍好一点的阿图木,先送穆勒回去,在家好好休息,也让他安排我们那些勇士,这几天都不用训练,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将穆勒他们送至路口,看着他们沿着这条,如今行走最为艰难,往后却要常来的曲折小路,稳步下山,我才回到乐三他们门前,拿起地上剩下的我那囊马奶酒,领着黑风来到了曹操给我建筑的新家门前。
能把我的新家新房新门修的如此气派,也算曹老板有心了!
曹操给我的门上刻着的字,也是最多的!
上面用工整的大隶书和古老且晦涩难懂的大篆,为我刻写着几排大大的碑文,而大碑文旁边有又密密麻麻的几排,用小篆详细刻录的生平。
可墓碑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那些,我却只能看懂那用隶书字体写着的那两排大字:
匡——大汉·南胡王国~尊贵节烈之使臣——讨董护国义勇军讨逆将军——何韬——大鱼先生之墓
曹操竟然给会我用——匡,这个谥号,还给我封个讨逆将军,这是我有点意想不到的。
何为——匡?
以法正国曰匡;辅弼王室曰匡;
为——匡
看来曹操现在的想法,应该还是那种:忠于汉室,匡扶汉室。
我拿起酒囊,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马奶酒,同时也拉着黑风灌了几口,让她体验一下自产自销的快乐。
我拉着黑风,让她趴下来,一人一马都坐在这个气派的讨逆将军墓——曾经的大鱼坟前。
我向黑风和那个“南胡王国使臣讨逆将军——何韬”,用后世普通话妮妮喃喃的诉说着:大鱼前世的忧伤与大鱼后世的磨难。
………………
我变了,又好像没变!
我的脸上,依然裹着厚重浓郁阴沉无比的哀伤!
可我的心里,却反而在没有了那天送走乐九父子的那般激荡难平!
或许是,这些一路走来的兄弟接连离去,已经让我变得麻木不堪!
又或许是,我已经真正接受了这个混乱时代的悲惨残酷与无情现实!
此刻,我的大脑沉寂无比,我的内心古井无波!可我的身体却开始抽动不止,我的眼泪却依然涓涓直流。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就在自己的坟前,开始默默无声,开始泪流满面……
我似乎是,在为乐九、乐三……他们哀悼!我更似乎是,在为过去前世的那个自己哀悼!我更像是,在为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些所有因我或为我而逝去而投入大地女神怀抱的人哀悼!我更是,在为那场荥阳战役之后,那个与乐九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大鱼灵魂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