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行礼下来,严高的身子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新站直。
正跪在地上的萧元寿见状忍不住嘲讽道:“严阁老,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差不多该退休回家了!”
“要不要我帮你找父皇说一声,让你赶紧回家安养?”
严高闻言苦笑,他说道:“三殿下,不瞒您说,我这次进宫就是向陛下请辞的。”
“嗯?”萧元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父皇同意了吗?”
严高摇头道:“陛下说让我再干几年!”
“再干几年!再干几年你就成仙了!”萧元寿毫不掩饰的讥讽了一句。
就在这时,吕方来到了几人面前道:“二位殿下,陛下让你们进去!”
闻言,萧元寿立刻站起身来,然后似是炫耀般的又在严高面前蹦了蹦,才说道:“哎呀,父皇终于想起我来了,元聪走了去找父皇!”
说着二人便蹦跳着向大殿内走去。
萧元启见状无奈道:“严首辅,元寿便是这般性子,你可不能计较啊!”
严高连连摆手道:“老臣岂敢!二殿下请安歇,老臣先告退了!”
“嗯!”萧元启点了点头。
目送严高离去之后,萧元启也快步来到了大殿之内。
进门之后,便见萧元寿和萧元聪又跪在了地板上,而萧帝则依旧在翻看奏折。
“儿臣参见父皇!”萧元启上前跪拜。
“你怎么也来了?也是来给那个刘凌求情的?还是说,你也和他结拜,发誓要同生共死?”萧帝头也不抬道。
萧元启对萧帝拱手说道:“回父皇,这件事怪不得他二人,都是儿臣的一个奴才出的馊主意,现在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所以还是放过他们两个吧!”
萧帝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一沓奏折堆中,然后摆了摆手道:“送司礼监!”
旁边的小太监赶忙上前抱起了那些奏折离去。
然而,刚送走一批,吕方便又抱来了一沓奏折,并说道:“陛下,这是辽东、宣大还有鲁州战事的请功奏折!”
“嗯!放那吧!”说罢萧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缓步走下玉阶道:“你说是你的奴才出的馊主意?”
“正是!”萧元启应声道。
萧帝看了一眼背后的吕方说道:“去,将那个李忠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萧元启立刻慌了,他连忙跪拜道:“父皇,不要啊!他是儿臣的玩伴,您不能杀了他啊!”
萧元寿也挺直了腰板说道:“父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逼他出主意的,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就连萧元聪也鼓起勇气道:“父皇,你……你别杀他!你杀了他,就没人陪二哥玩了!”
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萧帝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曾因为犯错被父皇责罚,之后同样是兄长们帮他分担罪责。
想到这的同时,萧帝又隐约间看到了当年血染皇城的凄惨,一具具至亲的尸体倒在眼前,让他的心颤抖不止。
“唉!”一声长叹之后,萧帝瞥了眼吕方道:“算了,敲打敲打他,让他老实点吧!”
“是!”吕方答应了一声,萧元启等人也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萧帝从自己袖口处拿出了一封圣旨递给了萧元寿道:“老三老四,再交给你们个差使!去冀州宣一趟旨意!”
萧元寿闻言翻了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宣旨,宣旨不都是太监干的事情吗?干嘛要我去?”
“嗯?”萧帝瞪了他一眼。
后者赶忙答应道:“儿臣接旨!”
说着,便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接了过来,他倒也不避讳,直接摊开圣旨看了起来。
刚看了几行字,萧元寿的眼睛便瞪得滴溜溜滚圆!
“父皇,这……”
“去吧!再废话,我便让别人去了!”萧帝面无表情道。
“好好好,儿臣这就去!”说罢萧元寿直接便蹿了出去,生怕自己老爹再将圣旨收回似的。
然而走了一半才发现,萧元聪还在原地跪着呢,于是他又赶忙跑了回来将自己的兄弟拉了起来。
“老四,快走吧!”
萧元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拽着狂奔,他连忙急呼道:“皇兄,慢点,慢点!”
看着二人远去,萧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时,萧元启好奇的问道:“父皇,那是什么旨意?竟能让元寿如此兴奋?”
萧帝并未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对了,这段时间方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此话一出,萧元启顿时尴尬起来。
萧帝见他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儿子这段时间又在干木匠活。
算了,已经打算培养老三了,便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想到这,萧帝摆摆手道:“算了,你去吧!”
萧元启如蒙大赦,然而,他刚想离去却又突然止步。
“怎么?还有事?”萧帝问。
萧元启犹豫了一下说道:“父皇,那个刘凌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听元寿说,他是忠臣,您能不杀他吗?”
“忠臣便不能杀吗?”萧帝反问道。
萧元启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忠臣怎么可以杀死呢?应该杀奸臣才对!”
萧帝闻言心中苦笑,他并没有与之再辩解,而是摆摆手道:“下去吧!听说你做了一个会飞的鸟儿,等做成了记得拿来给父皇看看!”
此话一出,萧元启的眼睛都泛起了光芒。
一直以来,萧帝虽未直接斥责过他做木匠活,但他也感觉得到,父皇并不喜欢自己这样。
如今,父皇竟对自己所作的东西有了兴趣,萧元启自然是无比兴奋,他连连点头道:“好,我一定赶快做出来给父皇看!”
说罢,萧元启便快步的向自己的宫殿之中跑去!
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儿子,萧元启又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开始翻看那堆积如山的奏疏。
……
京城张府。
作为刑部的左侍郎,张世爵可谓是手握重权,有了权自然便有了钱。
所以在这京城的黄金地段,买上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侄女,这段时间你便在这住下,你相公的事情,我确实不好插手,不过帮你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张世爵略显歉疚的说道。
钱佳宁则彬彬有礼道:“多谢世叔帮忙,住下就算了,我们已经找好客栈了!”
张世爵也并未强留,毕竟三人皆是有夫之妇,客气一下也就算了。
张府之中走出,赵玲绮便一脸不满道:“还三品官呢!屁大点事都不敢办,真是白瞎了那五十两银子了!”
钱佳宁无言,刘凌的事再怎么说也不算小事,至于那五十两银子则并非是给张世爵的,而是给了他的门房。
张世爵和钱庭算是同窗好友,没把握办的事,他又怎么可能收钱佳宁银子呢?
三人走在路上,迎头便碰到了正准备拜访张世爵的严庆。
一身蓝绸子衣衫的严庆,看到钱佳宁之后,眼睛便直了:“嘶,好俊俏的小娘子?”
他刚欲上前搭讪,便见赵玲绮的眼睛瞪了过来。
前段时间在战场厮杀,让赵玲绮身上增添了不少杀气,在看到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之后,她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仅一眼,便见严庆吓得一个哆嗦。
等他回神的时候,三人已然走远。
这时,严庆的随从上前说道:“爷!看上那三个妞了?”
严庆一甩手中的折扇道:“够味道,我喜欢,去打听打听是那家的千金,晚上绑好送我房间来!”
说罢,他便大步走到了张世爵的府邸。
张世爵虽身居高位,但却并非严党,当然他也并不是于廷益一脉的。
充其量只能算是左右逢源的墙头草罢了。
在听到严庆前来的消息后,张世爵赶忙出来相迎。
“严大人,稀客稀客啊,快快快里面请!”
严庆的职位是工部左侍郎,兼任尚宝司少卿。
就官职而言并不高,但却极为重要。
前者是主管大周的工程建设,算是整个大周最大的包工头,没有之一。
后者则主管公章腰牌,大多数发往外界的文书都要经过他盖章才能生效。
一个有钱,一个有权,而且都不是一把手,就是出了事也有人顶雷,严庆的如意算盘打的相当不错。
跟随张世爵来到内堂之后,严庆便开门见山道:“张大人,我有件事需要您帮一下忙。”
“何事?只要严大人开口,我张世爵必定鼎力相助!”张世爵似是表忠心般的说道。
严庆笑了笑道:“只是件小事,不必张大人鼎力相助。”
“后天便要三司会审那个叫刘凌的了,其他各部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要问他个死罪,如今就差张大人点头了!”
此话一出,张世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才他和钱佳宁说帮她想办法,并非虚言,毕竟是故旧之女求到自己这了,能出把力他还是愿意出把力气的。
可现在严庆便要问刘凌死罪,这自然让他有些犹豫。
严庆也是个人精,见张世爵神情不对,随即便问道:“怎么?张大人有难处?还是说其他什么人打了招呼?”
这时,张世爵才回过神来,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道:“打招呼倒是谈不上,就是不知这个叫刘凌的和严大人有什么过节,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没有过节,看他碍眼罢了,怎么?不行吗?”严庆挑起眉毛说道,神情无比嚣张。
张世爵此时也有些发憷,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若是得罪了严庆,那这个刑部左侍郎的官职,怕是也做到头了。
但出于故友之情,他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道:“严大人,恕我冒昧。”
“那刘凌的家人已经来到了京城,想要拜托我在此事上周旋一下,我想严大人若是能够放他一马,他家人必定会有重谢。”
说着,张世爵暧昧的搓了搓手,意思是有银子拿。
见他这样,严庆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三个漂亮女子。
他眼睛一转,问道:“哦?还有这种事?是他家中何人来此?”
严庆的好色人尽皆知,所以张世爵便含糊道:“我也是听人问的,具体没见到过人。”
“严大人若有心,我可再去差人问问。”
严庆闻言勾嘴一笑道:“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将他的家人请到这来便是。”
“银子嘛,经的手越多,损耗的便越多,张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呃!是!是!”张世爵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差人去将他家人找来,到时候便由严大人和他们面谈。”
“嗯!现在便去吧!”严庆摆了摆手,然后便自顾自的将茶盏端了起来,开始撇去上面的浮沫。
张世爵则像是客人一般,起身告退,然后找到了自己的仆人道:“去,将钱小姐再请回来,告诉她,能救她夫君的人就在这。”
“对了,再和她说,穿身破旧衣裳,脸上再抹点灰!”
仆人倒也机灵,听罢便立刻去了。
钱佳宁已经来到京城有几日了,她也找过不少父亲的故旧,但那些人要么闭门不见,要么便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张世爵算是她找的官职最大,且说话最客气的一人了。
从张世爵府上出来之后,三人便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回到了客栈。
看着手中三万多的银票,钱佳宁欲哭无泪。
这些钱是吴招娣、刘茂等人七拼八凑出来的,甚至就连林牧的军费也掏出来了。
如今,这些钱到了钱佳宁手上,却几乎拿不出去!
赵玲绮依旧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她在房间内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喃喃道:“这个鬼京城,小巷比粪坑里的屎都多,找人都找不到!要不然,我早就把他救出来了!”
苏如意则既不似钱佳宁那般忧愁,也不像赵玲绮那般焦急,她趴在桌上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钱小姐在吗?”
赵玲绮耳朵灵敏,听到声音后立刻道:“是张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