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伏与兔轮去楼下将人关起来,刚返回五楼走进房间,还未开口,只听陆绿毫不留情地指着她们:“牛娘、蛇缠,将她们两人捆起来,堵嘴搜身。”
二人对于陆绿忽如其来的处置皆是感到不可置信,一瞬间都懵站在原地,遭到捆绑时并没有过多反抗,很快就被堵住了嘴,遭到搜身时她们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质问原因:小姐!可曾是我们做了什么?!
两人被牛娘与蛇缠分别钳制肩膀摁压跪在地上,倔强地抬着头仰视榻上的自家小姐,任凭牛娘与蛇缠在她们身上摸索搜寻。
牛娘与蛇缠很快将两人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小姐,她们身上并无异物。”
“唔唔唔!!”鼠伏扭了扭身子,想挪上前与小姐诉说冤屈。
相比于鼠伏的急于证明清白,兔轮则显得冷静许多,安静地跪在一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陆绿将两人的动作与神情尽收眼底,她将四只金丝流苏扔到地上:“你们之中是谁将流苏摘下来的?”
鼠伏被身后的牛娘反剪捆绑着双手,牛娘压着她的力道有些大,疼得她直抽气,她不得不老实地静下来,不再挣扎,听闻小姐的话,点点脑袋又向身旁的兔轮抬了抬下颌,意思是她们两人都动手了。
一边的兔轮点点头。
陆绿正坐于榻上,脚上并未穿鞋,一双白皙的脚踩在软和的地毯上,将脚边的四只流苏往鼠伏与兔轮的方向轻轻拨了拨。
陆绿勾着嘴唇:“既如此,那便说说你们摘了哪个位置上的流苏。四个角,你们究竟摘了哪儿的。”
兔轮率先动作,她扭了扭头转向右边。
一边的鼠伏看着身边同伴的动作,一脸不可置信,呆愣之下似乎处于在震惊之中,身后的牛娘一推才有所反应,连忙激烈地摇头。
“莫要挣扎。你们的意思是都只摘了右侧的流苏?”陆绿指着兔轮,看着她点头,又指向鼠伏,鼠伏也连连点头。
坐在一边的许丹开口:“绿娘,她们的说词都一样,问过值守的人不就能分辨孰真孰假了?”
陆绿本想抬起右手揉揉额头,随后想起手腕上还绑着丝线,只得平白叹气:“ 无人在场。”
这是她的失误,相比身边的人,她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犯错的人是旁人,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心里难受了。
谁知,还真是她们中的一个。
陆绿捏着纸,冷冷地看着两人,供纸上确实没有写是谁让她们避开,只提到鼠伏与兔轮立在车厢前没有动作,两人冷漠的神态中似乎是要她们避让的意思,故而她们才主动离开。
原来这人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现在想要浑水摸鱼啊……
人定时分,街道与客栈之中的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在街道上走动的除了巡逻的士兵就只剩打更的更夫了,更夫击打一下竹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如今已是一更天,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坐在陆绿身边的许丹都感到有些犯困了。
跪着的两人静静等着陆绿做出定夺,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房内烛光明亮,陆绿表情忽然一松:“不重要,你们说不说实话都无妨,总之你的计划已经落空,再没机会伤到我了。”
鼠伏与兔轮都是瞪眼一愣,似乎小姐真的已经不在意她们之中谁是歹人了。
这时厢房门外有人轻叩门扉,“小姐。”
“进来。”
原来是一直守在门外的剩下两个贴身女卫珑儿与虎啸,虎啸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得到允许后才走到陆绿跟前,附耳小声地报告着什么。
虎啸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自家小姐,随后众人就听到陆绿小声地说着什么:“银丝?”
其他人看到她摆弄着一只流苏,昏黄的烛光下看得很不清明,只依稀看到姜黄色的丝线从她的指缝中泻出,款式似乎与地上的那几只一样。
“在哪儿寻到的?”
唤作“虎啸”的女卫分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再次俯身贴近陆绿,轻声在自家小姐耳边说了几个字。
陆绿扫一眼地上的两人,与一边的“珑儿”说:“你去,将这只流苏挂在车厢左后角,我倒要看看今夜有什么人造访。”
其他女卫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陆绿却一脸泰然:“鼠伏兔轮捆结实些放在房内即可,不要叫她们挣脱。我不会审问你们,你们不认也没关系,待归家后一同交与阿爹,阿爹自会将一切都问清楚的。”
众人都知道老爷的手段,只是想想身上就泛起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纪清越的手心宛如捏着一颗滚烫的炭球,烧得他直跺脚。
只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桌椅翻倒的声音,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似乎还有女人的惊呼。
巨响震醒客栈内已经入睡的人,众人从梦中惊醒,一时间客栈内就像炸开锅似的,人们纷纷出门查看打探发生了什么。
纪清越也吓了一跳,他来不及反应也什么都看不到,就听到李二郎说了一句“丝线松了,我出去看看。”
李二郎打开房门,看到回廊上站满了人,他们都在仰头看向更高的楼层,因为巨响就是从顶楼传来的。
客栈的伙计堆着笑,不断安抚躁动的住客,被问起巨响来源时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心里只觉得苦。
楼上贵人的事哪是他们能多问的,没看到如今楼上戒备森严,无人敢靠近吗!
通往五楼的楼道口站着好几个身形高大的护卫,不许任何人上前打探消息。
李二郎瞧见五楼上只有一间厢房亮着光,此时房门紧闭,门外立着几个普通女卫,而那些贴身守候陆小姐的女卫,似乎都在房内。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李二郎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看来陆小姐并没有遭受要命的意外,否则这些护卫哪还能这么镇定。
厢房内,珑儿挡在自家小姐身前,牛娘与虎啸按着挣脱绳子的鼠伏,两人协力将暴起的人压倒在地上。
鼠伏嘴里的布条还未摘下,只能“唔唔唔”地挣扎,可遭到两人擒拿,怎么可能挣脱开。
越是挣扎,越是被更无情地按压。
“竟真的是你。”此时陆绿不想知道原因,只觉得心伤。梦里身死的前一瞬,她居然还在做戏,骗取她的感情。
陆绿心里顿时爬满了疼痛,她捂着脑袋,被许丹搀扶着坐下,抬起右手才发现腕间的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生生勒得手腕红了一圈,留下一条血线。
她对捆绑鼠伏的牛娘说:“这次当真缠严实了,莫要给她留下缝隙。”
这话一出,不仅是鼠伏,兔轮也呆了。她下意识用力一拧,身后捆着手腕的绳子松开一小圈,就是这点空隙,已足够她把手抽出来。
虎啸与牛娘将鼠伏五花大绑,不留一点挣开的机会。
兔轮傻傻愣愣地跪在原地,直到蛇缠帮她解开绳结,扯下嘴上的布条,她也只会喃喃:“小姐……”
随后挨了蛇缠的一个脑瓜崩:“行了,小姐头疼着,少来烦小姐!”
陆绿挨在表姐怀里,纵使刚才已经做好准备,可是在看到鼠伏挣脱绳子扑过来的样子,脑海中闪现而过的都是梦里刺入心口的那一刀,她还是吓得身子发软,歪躺下去,幸好表姐接着了她。
“直到长安,我不想再看到她,也莫要让她有机会传递消息。”说着陆绿把一直捏着的流苏丢到地上,鼠伏看到流苏,瞬间一脸颓败。
原来小姐手里只是一只普通的姜黄色流苏,哪是她的那只金丝银线流苏?
可恶,她究竟从哪里知道流苏里的蹊跷?!
几人扶起因鼠伏突然袭击而被撞得歪倒的桌子,牛娘抬着被打晕了的鼠伏,将她放进内间的澡盆里,背身守着。
许丹搂着表妹轻声安抚,其他人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许丹给表妹顺了顺后背:“与鼠伏有联系的人要如何解决?”
“不管了,今夜的动静必然掩盖不住,我是没办法也不想再想了,回到长安交与阿爹吧。”陆绿担惊受怕了一夜,早就累得脑子疼:“今夜我不想睡在内间,就在榻上凑合一夜吧……”说着就俯身睡在榻上。
一张榻肯定睡不了两个人,许丹只得给表妹打了一会儿扇子,确定表妹睡着后才起身,吩咐女卫照看好人,自己就回内间睡下。
李二郎一直看到楼上厢房的烛光熄灭,才回到房里。
“应当是无事了。”
听到李二郎这么说,纪清越终于放下心,待在画里看不到外边的情况只能听着吵哄哄的声音真的太难受了。
没想到夜还长着。
更夫打着四更天的梆子走过:“天寒地冻——”
忽然,纪清越一直温烫的手心沸腾开来,昏昏欲睡的他瞬间清醒,轻声喊了一句:“二郎。”
一直没有睡下的李二郎“嗯”了一声回应,竖起耳朵注意楼里的动静。
楼内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李二郎和衣躺在床上,听到楼外的声音的瞬间便起身,抓起装着画卷的竹筒,夺门而出来到外边的回廊。
此时的客栈内漆黑一片,只剩楼下值守的伙计摆在柜台上发出微弱灯光的一盏油灯,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搞得满头雾水,弄不清情况,慌乱之下赶紧一边叫人去喊掌柜一边带着人检查客栈各处。
别说起火了,一点烟味都没有。
今晚真是奇了怪了!
一夜之间被吵醒两次,住客们聚集在回廊上恼怒不已,大骂着哪个家伙在夜里乱喊,害得他们遭受惊吓衣衫不整地跑出来。
客栈内乱作一团。
李二郎一直盯着五楼的回廊,不管楼下怎么闹,楼上的守卫依旧岿然不动,只要不影响到他们,就算下面打起来也不关他们的事。
想到什么,李二郎突然闪身跑回房间,推开窗扇,探出身子去瞧,果然看到一个人形黑影在楼外的屋檐上飞快地攀爬。
黑影已登上四层,还在往更高的楼层攀爬,看来那人的目标就是五楼的某个房间。
李二郎将竹筒紧紧绑在身前,随后让纪清越不要出声,自己翻身爬出窗外也追上去。
李二郎庆幸这时纪清越看不到,否则要被骂的个狗血淋头了。
纪清越不知道李二郎在做什么,很听话的没有出声。
要是叫他知道李二郎正在十几二十米高的墙面上做无防护措施的攀爬运动,肯定要追着李二郎叨念安全知识,是谁刚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要爱惜自己。
纵然纪清越知道这是李二郎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的最稳妥的做法,但也不该什么武器都没带就莽撞地追上去。
黑衣人立刻发现爬出来的李二郎,他爬上四层的外檐站定后,冷漠地抬起手。
李二郎撑在三楼的屋檐上正要翻身往上爬,余光中一直注意黑衣人的动作,只看到那人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弓弩,对准了他。
两人一上一下,一站定一悬挂。
黑衣人毫不留情扣动手指,弩箭从箭道上射出。
见状,李二郎当即放弃上爬,而是松开手往下坠,似乎主动放弃追击。
这一举动让黑衣人始料未及,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见分明已经消失了的李二郎迅速现身,眨眼间翻上三楼的屋檐。
原来李二郎是假意坠下,实则还留着两支手指勾在三层的屋檐上,借助屋檐阻挡冷箭。
李二郎在黑衣人没有反应时迅速晃出身子借力翻身爬上三层,飞快地向黑衣人所在的四层跑去。
此时客栈内的住客渐渐返回房间,他们只要打开窗,位置恰好的话,窗扇就能撞到他俩,说不定他俩会被撞下屋檐,位置偏一点说不定还能与他俩来一个迷之对视。
李二郎冒险紧贴着墙壁,他不需要像黑衣人那样为了隐瞒身影而站在屋檐外沿避免影子投到窗上,他只需利用盲区,叫黑衣人不进一步探出身体就射不到。
他快速来到黑衣人站定位置的下方,迅速攀上屋檐。刚探出头,就看到黑衣人一副已等候多时的样子,捏着匕首瞬间刺了过来。
大意了!
放手已是不能,李二郎交替着手攀着屋檐,飞快平移到一边,躲避黑衣人的正面攻击。
李二郎身体素质极好,爬了两层楼后,已经知道该怎么攀爬屋檐了。
只一秒,他就翻身来到四层,与黑衣人面对面对峙。
两人站在四楼的屋檐上,一人持利刃与弓弩,一人手无寸铁。
眼前的黑衣人看着是男子的身形,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李二郎不欲与黑衣人正面纠缠,可黑衣人不愿放过李二郎,他已再次填好弓弩,扣下扳机。
又一支利箭射来,也不知怎么的,李二郎没有躲避,而是双拳相对,凭空转了几个圈。
弩箭竟然顺着李二郎的动作,被拦下在空中跟着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屋檐上。
李二郎不给敌人反应时间,直接挥拳打上去,欲除对方武器。
近战之下匕首可是致命杀器,李二郎只打了一拳,就遭黑衣人反击,缩着身子几乎都在躲避。
外面的动静自然引起楼内房客的注意,打斗之下,两人的位置变了又变,窗口就在李二郎与黑衣人身侧,若是撞上打开的窗扇,肯定会被推下去!
两人十分默契地暂时休战,勾着五层的屋檐,一个卷腹翻身上去。
四楼的人推开窗,咦,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刚才听岔了?
来到五楼,李二郎显得放松许多,似笑非笑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被缠得恼火,不得不放弃这次行动,转身往更高的屋顶闪身离去。
穷寇莫追。
何况在近战打斗中,他在那人的身上留下了许多细小的痕迹,虽然肉眼看不出伤痕,但可用其他损办法验一验,看看是不是陆小姐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