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老人对付柯林斯时，卡斯兰娜带着埃莉诺溜出了教堂。
半天未见，外面的世界已经大不一样。
火烧遍野，铅华满天，除却教堂以外，其他建筑都已燃烧倾颓，维尔河填满了油一样的浓稠液体。
断壁残垣间，每隔几步路，就立着一支火炬，其火焰黯淡无光，散发呛人的烟味。这些火炬形貌怪诞，好像把活生生的人扭成麻花一样，而火焰就捧在枯焦的双手中。
“糟了”，卡斯兰娜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恐惧之狼把圣若瑟改造成了仪式场，会为他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埃莉诺有些心疼，从卡斯兰娜怀里跳下来，“那么，就由我们把什么仪式场破坏掉”
“只凭我们两个，做不到的，仪式面积太大，摧毁一两个节点根本无济于事”
“该走了，小姐。现在的话，恐惧之狼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我会开启传送门，到了地下世界，我们就安全了”
埃莉诺挣脱女仆的手，“既然如此，把破坏仪式的方法告诉我，然后你就回去找真正的柯林斯吧”
卡斯兰娜白瓷似的脸庞出现轻微的扭曲，一条血线横贯脸颊。她强忍怒意道，
“您……小姐，您真以为咱不知道？柯林斯他，他没有王族血脉，不被家族承认。我只是想让柯林斯远离权力的漩涡，让他平静地生活下去而已。柯林斯以为咱忘掉了他，但是怎么可能忘记呢？呜……呜呜……”
说着说着，卡斯兰娜突然掩面而泣。
“哼，所以呢？把我卷进去，你就能心安理得喽？”
女仆慌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呵，有趣，不如展开讲讲？”
卡斯兰娜平复了情绪，诚惶诚恐解释道，
“地下世界生活着无数种族，由司辰之一，命运双子所统治。每过一百年，双子大人将召开一场面向所有种族的比赛。比赛只有百岁以下的青年才能参加，用意在于鼓励各族砥砺发展。”
“那又如何？”
“如果血族无法参赛，或者名次过低，就会沦为二等种族，被驱逐到资源贫瘠的海域。”
“你们血族不是实力很强吗？”，埃莉诺从猩红印记中得到了些许传承知识，但她不认为自己是吸血鬼的一员。
卡斯兰娜叹息道，“从迁移到地下世界以来，至今已有二百多年，血族已经二百多年没有新生儿了”
“很多人以为我们只需咬一口就能增加同族，那显然是错误的。实际上血族生育率很低，为了竭尽所能提高人口数量，才会给其他种族留下不好的印象”
“什么不好的印象？”
卡斯兰娜咳嗽一声，避开这个话题，“言归正传，我们血族的确强者众多，但能满足参赛条件的人，却连一个都没有。正因如此，女王陛下才会派咱寻找维萨琉斯公爵失落的子嗣”
“那……为什么？”
银发女仆突然撕扯起头发，“当然，当然了，我也很清楚，柯林斯既没有实力，年龄也不符合标准。但是，呜呜呜，如果被驱赶到那种地方的话，血族的生育率一定会更低吧，说不定哪天就会咔嚓一声从此灭绝呢。为什么？为什么？长辈们都是一副忧虑的样子，整天过着那种日子，根本就绝望不过来啊。或许，咱只是为了逃避这样的结局，才会选择接下这个任务吧？就这样消磨时间，等到比赛结束也好，那无光的深海才是吾等的归宿啊”
一时间，埃莉诺被这一长串抱怨噎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女仆抬起头，泪中带笑道，“但是啊，能遇到加德纳小姐，是咱一生的幸运哦”
“小姐天资优秀，人也年轻，不像咱已经老到发霉了，一定能成为血族的下一代领袖吧？只要小姐同意，今后百年间，血族一定能免于放逐的命运吧？”
“我，卡斯兰娜·桑切尔，以圣杯侍女之尊名起誓，只要您同意代表血族参加此次由命运双子举办的比赛，从今以后，我愿意誓死保卫加德纳小姐”
“突，突然这么正式……”，埃莉诺有些不知所措。
卡斯兰娜单膝跪地，虔诚地闭上双眼，“没错，就是这么正式”
“呃，且容我考虑一下……”
卡斯兰娜偷偷睁开一只眼，数着指头说道，“小姐您看，咱可是真正的白毛红瞳合法萝莉女仆。传说在某个古老的国度，咱这样的人是很受欢迎的哦。小姐，难道您就不动心吗？”
“很抱歉，我不是那种人”
“咱的躯体能随意转换，这在血族中也是很稀有的能力。捆绑，鞭打，滴蜡，幻化，性虐，扶她……不管什么xp都能一起满足哦”
埃莉诺越听越觉得不对，“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卡斯兰娜非常自然地说道，“咱当了两百多年的女仆，早就习惯了，这就是仆人的宿命啊。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见到救世主的荣光，卡斯兰娜已经很幸福了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时，教堂内部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撕开铅灰色的云层，月光朗照无余，然后——
“下雪了”
埃莉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它没有冰雪的寒意，反而有些温热。
“不，这是长生者的碎片”
“谁的碎片？”
“答案显而易见，小姐”
“……”
“研究表明，用长生者的碎片泡茶能延年益寿，当然对血族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得回去”，埃莉诺漠然望向天空。
卡斯兰娜握住埃莉诺的手，生怕她干出什么傻事，“请不要冲动，加德纳小姐，您现在还很脆弱。等小姐修炼有成时，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没错，埃莉诺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但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从出生起，她的脑中就有第二个存在，每当她陷入危险，总有某种力量在保护她。如果能主动唤起这股力量，一定能帮到他们。
没有回应。
“那个……在吗？拜托了，另一个我”
依然没有回应。
说起来，每次激发力量都是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既然这样，她只好做出最极端的选择。
埃莉诺轻踮脚尖，以一个华丽的旋转甩开卡斯兰娜的手，把用于防身的短剑扎进自己的胸膛。
在意识被黑暗笼罩之前，她用支离破碎的呻吟叩问自己，
“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