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云雾编织成彩虹般的光带，枯木支撑起大如轮盘的伞盖，奇珍异兽在磷白色草毯下蛰伏，这里就是卡尔佩洛口中的户外活动场地。
    一众同学聚集在围墙脚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奇景。传说沃伦姆斯森林是某位公爵从地表上掠夺而来，经过两百多年的培养，在缺乏日照的环境下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结构，具有巨大的科研价值，一般只对拿到女王许可的学者开放。
    卡尔佩洛用那双尖刻的灰眼睛凝视着五彩斑斓的林木，不耐烦的瞥了眼身后的学生，
    “我会时刻盯着你们，但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生态平衡。”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只标本罐，轻轻摇了摇，罐底的金色粉末立刻无视重力充满了罐子，反射出瑰丽的霞光，
    “我们需要的是箴言菇的孢子，除此之外什么都别碰。日落之前，找到最多孢子的人将赢得亨利爵士提供的特别奖品，向我求救的人将失去参赛资格。现在，去吧”
    与一般学校相比，维拉利昂大学更看重实战能力和竞争意识，大大小小的比赛不胜枚举，若非学生身怀绝技，恐怕会很快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比赛规则允许组队，但是奖品只有一份，队员之间迟早要再争一场，所以人数并非越多越好。一部分同学已经提前组好队伍，随着他们率先踏入森林，剩下的也开始四处扫视，急切寻找合适的帮手。
    海瑟薇用尾巴撑起身体，越过人群向埃莉诺招手道，“嘿，这边，快过来！”
    这位人鱼公主几乎算是离群索居的那种，平时没什么朋友，只对埃莉诺格外热心。若是两天以前，埃莉诺定会暗生疑虑，但在击败索伦森夫人之后，她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些了。
    靠近以后，海瑟薇上下打量着埃莉诺，眼神有些古怪，“总感觉你变了”
    “哪里？”
    “嗯，说不上来……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泥土与菌毯的界限，海瑟薇鱼尾渗出的水分被蓬松的菌丝快速吸干，留下一条醒目的蜿蜒印迹。
    刚走数十步，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同学的声音，几乎所有物体都覆盖着一层白色薄膜，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埃莉诺不禁想起了索伦森夫人的心灵异能，在那件事上她的做法过于冲动，本以为会受到维拉利昂场的问询，最后却无事发生，未免有些蹊跷，不过卡斯兰娜已经着手调查了，她只需要专心自己的事就好。
    人造太阳的光芒在穿过层层伞盖后已所剩无几，这让来到地下世界后一直住在维拉利昂的埃莉诺有些不适，但对于海瑟薇而言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喂，你知道箴言菇有什么用途吗？”，海瑟薇突然发问，虹膜边缘反射着亮银色的鳞光，呈现出强烈的异质感。
    “发热、呕吐、癔症、甚至癌症、渴血症都能治愈的药材，怎么了？”，
    这是埃莉诺在课本上看到的回答，不过这话刚一出口，就在一派寂静中放大到聒噪的程度，恐怕她说错话了。
    “是这样啊……那你还记得，我选择维拉利昂大学的原因吗？”，幽深瞳孔映出些许微光。
    埃莉诺开玩笑道，“因为……额，这里有全地海最好的高等教育？”
    “看来是我认错人了，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朋友，把我的故事当作谈资讲述，但还不是现在”，
    仿佛在心中认定了某些事，虽然海瑟薇就在斜前方的草地上游弋，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远很远，远到听不清的地步。
    “回去吧，箴言菇我志在必得，绝不会让给任何人，即使是你也一样”
    “只凭一句话就想打发我，未免太傲慢了吧？”
    埃莉诺环抱双臂旋即停步，毫不客气的回瞪向海瑟薇，但海瑟薇反而是一脸释然的表情，
    “果然，你不是她，你和她顶着同样的脸，散发着同样的气味，但性子完全不同，没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到此为止吧”
    埃莉诺追问道，“你在找人？或许我可以帮你”
    “哼，说到底这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吧？就我们两个人，何必装出那种温柔热心的样子，是想让谁看呢？”
    海瑟薇摆动长尾迅速消失在丛林深处，她身后的水迹很显眼，但也没有去追的必要了。其实她说的没错，在卡斯兰娜眼中，埃莉诺是未来的君主，在学校里，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但倘若抛开他人的期望，除此之外，她究竟是谁？埃莉诺自己也不明白。
    “啊，被看穿了呢”
    埃莉诺喟叹一声，沿原方向继续前进。不多时，一条荒废的小径在眼前展开，比平地又低上一些，仅此而已。
    小路尽头出现三个漂浮的小型生物，形似一只倒扣的碗，一圈触须从碗边垂下，顶上竖着四根水滴状的眼柄，随着喷气和吐气的节奏一涨一缩，全身呈现赭红色凝胶状。
    发现埃莉诺后，它们一改缓慢慵懒的态度，迅速俯冲到埃莉诺身边，触须尖端相连围成一个等边三角，带电云雾在连线上聚集。
    以埃莉诺的速度原本不可能被这些小动物困住，只不过在突围之前，埃莉诺无意中听到一些措辞怪异的话，不是任何有形的语言，而是纯粹的精神信息，似乎她接入了它们的交流网络，但它们却没有发现。
    “主人——沉思——光芒”
    “死亡——饥饿——食物”
    埃莉诺尝试着发送道，“你们的主人是谁？”
    链接对面立刻传来惊讶、喜悦的情绪，似乎不像作假，它们的身体转换成令人宁静的湖蓝色，体表的空气也恢复平静，
    “朋友——不是——食物”
    “主人——绝对——唯一”
    埃莉诺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于是改变了提问的方式，“你的主人派你来做什么？”
    三只生物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仿佛不知欺骗为何物，完全没有防备意识，
    “追溯——繁殖——重组”
    “来到——看见——征服”
    埃莉诺心中一沉，这些家伙恐怕来者不善，但看起来傻乎乎的，为了弄明白情况，埃莉诺决定试一试，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献给唯一的主人”
    它们齐声欢呼，至少是一种类似开心的情绪，
    “伟大——永恒——唯一！”
    “朋友——等待——这边！”
    一个奇怪的坐标顺着链接传递到埃莉诺脑海中，结合地图来看，位置就在森林腹地。
    经过短暂的思考，埃莉诺打算去坐标附近调查一下，但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一决定究竟会带来多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