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杯酒下肚,万事都可聊,张大民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酒管够,他能把聋子都聊烦了。
“哈哈哈,我说张大民啊,这晌午都还没到呢,你这一斤酒就下肚了?”几个人围在桌边一通大笑。
张大民把汗衫子一脱,也不避讳,脸上嘿嘿一笑,“看来你还不了解我,我张大民号称什么?号称一日三斤啊,哈哈哈。”
“哎呦,照你这个一日三斤的喝法啊,我看你的婆娘早晚被人拐跑了。”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老子给她吃给她穿的,她能跑哪去?还不是乖乖的给老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张大民说着又是一碗酒水下肚。
“大民,今天是不是接着讲那些神仙的故事啊?”有人给张大民把酒倒满,然后问道。
“还是你懂事。”张大民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上次咱们讲到小神仙给老神仙祝寿,那个场面,好家伙,万国来朝啊,黑压压一大片,都是飞天而来。”
张大民开始了,这也是除了喝酒之外,他的另一个嗜好,讲故事,不过他的这个讲故事可与人家说书的不同,他不要钱,只要你觉得听得过瘾,请他喝顿酒就行。所以啊,这酒馆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座位,为的就是让他吸引客人来买酒。
“那青衫小哥一个飞踢,直接将大汉一脚踢飞,底下的人是满堂喝彩。”张大民说到关键时刻,也不忘喝上一碗。
“紧接着就看到从其身后飞来一个小娘子,这小娘子前凸后翘,身穿鹅黄长裙,那叫一个美哦。”张大民讲到这里嘿嘿一笑,他的表情自然也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美得很啊,就看她手持飞剑,一个亮相直接就来取年轻男子的人头,就在此时……”张大民刚要讲到精彩时刻,就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然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爹,娘叫你回家。”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道。
“再等会,爹还没讲完呢,就在这时啊……”张大民刚想再讲,就看到其他人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张大民说着就回头看去,就看见一女子正站在他身后,一脸寒冰。
“嘿嘿,老婆。”张大民嘿嘿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这马上就回家了,都是他们非得撺掇我再讲点。”
“哈哈哈,原来你老张怕老婆啊。”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
接下来人群都散去,张大民抱起自己的儿子,跟在她老婆身后朝家里走去,这时回头喊了一声,“蓝掌柜,别忘了记账啊。”
酒店老板笑着点了点头。
夜深了,金州城的人基本上都回家了,在送走了最后一个酒鬼之后,酒馆蓝掌柜就开始收拾桌椅准备关门,几年来都是如此。
“掌柜的,来两壶酒。”这时候,两个年轻人踏步走进了酒馆,一进门就喊道。
“不好意思啊,本店打烊了。”蓝掌柜笑着说道。
“打烊又怎样,我就要喝酒。”其中一人有些横。
“哎,怎么这么讲话?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们在等一个朋友,坐不了多久。”另外一个人将一枚金叶子放到另外桌子上。
蓝掌柜的一看,立刻点点头,将金叶子收起,走到后面端了两壶酒出来,“慢用。”
随后,蓝掌柜就走到了柜台后面开始算账,第一笔账就是张大民的酒钱,密密麻麻的足足有半账本啊。看到这些,蓝掌柜无动于衷,只是在张大民后面写了几个字,酒钱七钱。
“师兄,那个消息可靠吗?”这时候,坐那喝酒的两个人开始聊起来。
“应该不会有假,等老三来了就知道了。”被称作师兄的这人说道。
“现在这金州城可比之前热闹多了,可能就跟六年前的事情有关吧。”那人说道。
“大名府几乎一夜之间出了三名元婴修士,这事情可不一般啊,听说就连仙宫都惊动了。”那名师兄说道。
“真的假的?”那人一脸不敢相信,“仙宫是什么存在,会关注金州城这点事情?”
“金州城再下也是仙宫治下,听说是仙宫一位元婴高人亲自来了一趟,要见上合老祖,可是没见到。”那名师兄双手一摊。
“为何要见他啊?不是应该见见那三位吗?”那名修士有些不理解。
“他们这些高人谁知道呢?”那名师兄说道。
片刻之后,终于又有一人走进店里,三人说了几句之后随即转身离开,那名一进门就喊着上酒的年轻人在出门之前,还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掌柜的。
蓝掌柜没有在意这些,将桌子收拾好之后,就将酒馆的大门关好,然后离开了酒馆。就在他转过街角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枚银针,直奔他的后脑勺。
蓝掌柜毫无所觉,继续走他的路,这时候就看到银针在飞到距离他一丈距离的时候,突然之间消失不见,就像是瞬间融化一般。
这时候,之前的那三个人正在城外百余里之外飞行。
“老二,你刚才是不是放了一枚裂魂针在酒馆门口?”那名大师兄突然问道。
那名修士脸上嘿嘿一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糊涂,早跟你说过不可滥杀无辜,你怎么又忘了?”大师兄有些生气。
“哎呀,只是裂魂针罢了,又不一定死咯。”那名修士的脸上毫不在意,“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伺候咱们喝酒还摆着个脸子。”
“难道普通凡人就不是人了?就可随意击杀?”师兄喝问道。
“当然,只要你比别人强,就有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那名修士说完之后,脸色突然一变,紧接着就是看到他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表情非常痛苦。
“老二,你怎么了?”其他两人都是一脸诧异,好好的人这是怎么了,就在下一刻,那名修士的身体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的碎成无数碎块。
其他两人都怔住了,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片刻之后,有人慌张的说道,“师兄,我们怎么办?”
“闭嘴,想死吗?”那名大师兄有些哆嗦的说道。
蓝掌柜走进自己的小院子,将房门关好。然后就走到青灯之下,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道,无情。
很快,中元节到了,金州城张灯结彩,张大民的儿子张小民拿着一盏纸灯坐在靠近柜台的一张椅子上自己玩着,他爹张大民接着给人讲故事。
“上次讲到了昏天黑地之间,一根长枪直接飞出……”张大民张口就来。
“好玩吗?”蓝展柜笑着问张小民。
“好玩。”张小民奶声奶气的说道。
蓝掌柜笑了笑,然后就又问道,“想飞吗?”
张小民不知道什么叫飞,怔怔的看着蓝掌柜,蓝掌柜于是换了一个问题,“想做你爹讲的故事里的神仙吗?”
张小民似乎是听懂了,然后说道,“飞,飞。”
“蓝掌柜。”就在这时,大民老婆郭氏走了进来,“蓝掌柜,今天不是中元节吗?晚上我炒了几个小菜,您来我家跟大民喝点。”
“这太麻烦了吧?”蓝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有什么啊,就这么定了,您晚上早点打烊啊。”郭氏说完就抱着张小民离开了。
晚上,蓝掌柜提着两瓶酒走进了张大民的家。
喝到尽兴之处,张大民说道,“整个长乐街,我就看你蓝掌柜顺眼,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入我张大民的眼。”
“两碗黄汤下肚,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郭氏在一旁骂道。
“哈哈哈,蓝掌柜你看,虽然我在人前总是挑剔我这个婆娘,可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打骂过她,呃,我舍不得啊。”张大民说着就开始打酒嗝。
“让您看笑话了。”郭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所以啊,我在想,总有一天我要有一间像蓝展柜那样的酒馆,让我的婆娘做掌柜的,不再整天的为人洗衣服舂米那么劳累。”张大民说着跟蓝掌柜碰了一碗。
“哼,你还是把欠蓝掌柜的酒钱都结清吧,整天就知道讲那些神仙飞来飞去,就跟你亲眼见过一样,等你哪天亲眼见过了再吹吧。”郭氏接连的骂道,不过语气之中倒是满含温情。
“这就是情?”蓝掌柜心头突然闪过了情这个字。
张大民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片刻之后鼾声如雷。
“实在不好意思啊蓝掌柜,他就这德性。”郭氏随后将张大民扶到了里屋睡下。
“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蓝掌柜起身就要离开。
“蓝掌柜,那个,我家娃他爹在您那里欠下的酒钱,我一定会还上的。”郭氏搓了搓双手,这时候的她显得有些楚楚可人。
蓝掌柜笑了笑,说道,“以后再说。”随后,他就离开了张家。
回到自己的家,蓝掌柜又走到了青灯之下,沉吟片刻,最终写下,道是无情却有钱。
笔落之时,就看到青灯的灯芯骤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将整个屋子照亮。这时候就看到满屋子,无论是地上墙上,还是屋顶之上,就连窗台之上都堆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字符,有的工整,有的凌乱,有的甚至像是酒后挥笔泼墨,根本就令人看不懂。
“八年了。”蓝掌柜说完,长袖一挥,满屋的纸张纷纷飞起,片刻之后全部涌向了他的长袖之内。
“道者,始也,易也,无尽也”
“风也,水也,万物也”
“阴也,阳也,思辨也”
……
“道,无情也,却有情……”
蓝掌柜低吟着,就像是风一样,吹过了长乐街,吹过了金州城,接着吹过大名府,然后又吹过了无数的亭台仙阙……
“嗯?”几道气机升至高空,惊疑之声接连响起。
“刚才的低吟是怎么回事?”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
“不清楚,听不到在低吟着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又有一个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不知道从多少万里之外传来,说道,“难道是她苏醒了?”
“不可能,还有接近千年的时间呢,她不会那么快醒来。”苍老的声音否定道。
“东冥,声音是从你那里传来的,你要查清楚哦。”童子说完之后,声音随即隐去。
“哼。”苍老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老夫做事还不需要你藏天童子来说道。”
“这道低吟绝不寻常,非常像她,不过,”女子似乎迟疑,接着说道,“似乎要比她完满。”
“完满?”苍老者似乎惊讶于女子说的比她完满这样的话,“夜寒,你的灵觉最是通透,你能听出什么吗?”
女子没有言语,似正在认真聆听,“我只是听到几个音节,既像刚出生的娃娃,又像是饱经岁月的老者,还夹杂着壮年男女的雄浑伟力,这,这究竟是……”
老者听完也是有些无语,道,“这究竟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一阵风,而是我们有些草木皆兵了?”
“它似乎往北去了。”女子的声音也随即隐去。
风一路往北,掠过了森林,略过了草原,略过了一望无际的皑皑荒原……同时亦有数道气机升空……
“什么声音?”空灵的声音响起,似男似女。
“像是谁在低声吟唱。”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欢快的叫了出来,“我也要唱,啊啊啊哦……”
“好了,别再鬼叫了。”这时候又是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还让人睡觉吗?”
“木心,你说谁鬼叫呢?信不信我将你的通天木拦腰砍断。”小女孩生气道。
“来啊,有本事你就来,看我不把你的冰盖子打碎。”木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小女孩一时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了,一碰面就斗嘴。”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声传来,“问问冰姬,有没有听到什么?”
片刻之后,空灵的声音才响起,“无尽,无极,无修法……”
空灵的声音这个时候戛然而止,然后就听到她大叫一声,接着声音就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女子一惊,稍后,就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冰姬说她怕。”
“怕?”木心说道,“难道风里面的低吟不能听?”
“冰姬是我们之中最为纯洁的灵,她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东西,刚才她应该只是听到了几个音节,就说怕,”女子的声音显的心事重重,“恐怕不简单啊。”
“难道是那边的人弄得?”小女孩说道。
“应该不会,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是应该不是他们能够做出的,要知道这里的限。”女子说道。
其他两位听后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