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地抛下一句:“林信,我听说你是来自苏坞。苏坞几年前被毁,全坞之人尽数被屠,连坞主苏飞如此强人也未能幸免。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活了下来?难道你比苏飞还要厉害?”
“林信当然比不了苏坞主。林信当时能活下来,只是恰巧当晚在坞外的山上而不在坞内,侥幸躲过了此劫。”
“真是好巧,莫不是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道了,才出去躲避?就算如此,你在山上总知道坞内发生的事吧。你眼见亲人被屠,却无动于衷,还能安然苟活于世?”慕容冲挑衅的意味很浓。
“慕容太守,你以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有什么能力?想想当初你这么大时能干什么?”林世杰也被激怒了,这种无端的指责,那本身就是对人的极大侮辱。所以,林世杰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慕容冲十一岁的时候,正是前秦灭前燕的那一年。他当时是前燕的中山王,还是前燕的大司马,说起来也是手握兵权的人,不也啥事没干,眼看着燕国覆灭,自己被苻坚强纳入宫。这样一比起来,自己倒是比林世杰更不如了。
慕容冲本想羞辱一下林世杰,却反被林世杰羞辱,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慕容暐一见立刻出来打圆场,他哈哈一笑道:“过去都是孩子,自己做不了主,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慕容暐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重要的是以后,我们要让自己活得更好,不会再被人欺辱。”
然后,慕容暐端起了酒杯,对着众人大声提议道:“今天是元宵节,这年还没过完呢,扫兴的事就别提了。来,我们还是喝酒。今夜大家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众人也高声附和。
然后,众人就开始相互敬酒,各自形成一个个小圈子聊天。不时传来叫骂与哄笑,倒也是一幅热闹的景象。
“世杰,你为什么不愿出来做官?”几杯酒下肚,慕容暐又提出了这个别人已问过了好几遍的问题。
林世杰自然又是那一番说辞,无非是自己年纪尚小,还想多走走看看,不急于做官。
但是,慕容暐不信。他认为这其中肯定另有缘由。他笑了笑说道:“世杰,你不急于出来做官,是否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你认为最好的时机?”
慕容暐这倒没说错,林世杰确实在等待时机。现在,只是时机还未到。不过,慕容暐理解的时机与林世杰要等的时机不完全是一回事。
慕容暐跟他的叔父慕容垂一样,预感到这大秦的危机就要来了。所以,他也相信,像林世杰这种优秀的人物也肯定有了这种预感。因此,他判断,林世杰就是在等这个时机,更是等着一位明主的出现。而他慕容暐,就要做这个明主。他要让林世杰也相信,只有他慕容暐才是真正的明主,未来复兴燕国的伟大帝王。
应该说,前面他基本上猜对了。只是,他不知道,林世杰心中早就选好了一位明主——拓跋珪。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个到他死也未听说过的名字。
林世杰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慕容暐也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说对了。聪明人就是这点好,凡事不必都说透,大家心照不宣。
“慕容尚书,林信有一事相求。”
慕容暐被苻坚封了个尚书的头衔,所以林世杰才这样称呼他。
“世杰不必客气。有事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慕容暐干脆地答道,没有拖泥带水,给人的感觉还是挺豪爽的。
“你知道,我是来自苏坞的,而苏坞是被秦军所灭。但是,到底是秦军的哪一支部队,哪个将领下的令,至今我也不知道。我也问过不少人,包括李光将军,都无人知晓。我听慕容夫人说过,慕容尚书的耳目众多,能否帮我探听一下消息?”这才是林世杰赴宴的真正目的,直到这时,他才提了出来。当然,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世杰的婚事是在下个月吧?”慕容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起了林世杰的婚事。
“正是。”林世杰顺口答道。他也摸不着头脑,慕容暐这是在拒绝还是另有所指?
慕容暐道:“还有半个月,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林世杰这下懂了,慕容暐的意思是没问题,一定会查出来,并且在大婚之日把结果当作礼物送来。这可不就是一份大礼么?
可这不是又欠了一份人情么?这要怎么还得清啊。林世杰突然觉得自己欠了好多的人情债,先是阳平公,现在又是之慕荣暐,都是无法偿还的那种。这种债可要背一辈子,这可有点难受。
“世杰,我听说你和宇文啸有些交情,这是真的么?”慕容暐问道。
“我是认识宇文啸。”林世杰用不着否认,现在,估计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那‘公明秘录’是否在宇文啸手中?”慕容暐还是惦记着这本书,很想从这本书中看到未来的结局。如果,能得到这本书的提示,做起事来就容易了。
“没有,宇文啸手里根本就没这本书。真正抢书的就是陈平。”
“那这个陈平怎样才能找到他?他有何特征?”慕容暐心有不甘,自己有那么多的耳目,怎么就不能把他找出来?
“此人的年纪在四十来岁,右手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有大拇指这么大。”
“哦,这就好办了。只有他还在长安,总会将他找到。”慕容暐信心十足地说道。
“这怕不易。长安城里那么多人,你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地把人家的袖子都撸起来看吧。”林世杰摇着头。
“是不易。但只要有了这些特征,就会有针对性地去找,那就容易多了。我相信那陈平不会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他应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就排除了绝大多数的人。至于撸袖子,呵,我的那些人会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