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自己的武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还没有等他站稳,一阵剧烈的热浪袭来,把重甲骑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重甲骑士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坐起来,看向先前因为慌乱而无暇关注的、热浪袭来的方向,瞳孔不由自主得缩小了——
驻地被彻底摧毁了,所有的营房都被爆炸的余波所波及,坍塌的建筑引发了火药的爆炸、以及驻地营火的失控,冲天的火光和热浪封锁了所有的出口。
重甲骑士强忍腿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驻地中除了自己和锁子甲骑士,竟然怎么也找不到第三个幸存下来的人了!
倒塌的建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破碎的石块和木头下,殷红的血液正缓缓地向外渗出,埋在废墟下的士兵显然是无力回天了。
废墟旁不远处,一些身穿布甲的士兵面部朝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处直剑贯穿的刺伤。看上去,是他们正在挖掘废墟、抢救战友时,被什么人从背后杀害了。
是敌袭!重甲骑士看着营地中的惨状,心中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显然,这场爆炸的目的就是摧毁他们所驻守的这条通道,同时消灭这处驻地的所有守军!
策划者制定计划之周密、实施行动之果决和狠辣,让习惯于“贵族战争”的重甲骑士不由得心生恐惧。
倒在地上的锁子甲骑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重甲骑士的胡思乱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当前最要紧的事项是什么。
他拖起手中的大剑,把这柄剑当作柱杖,向倒塌的废墟处走去:尽管希望渺茫,他也要想办法从废墟中找到可能完好的伤药,医治好自己和锁子甲骑士的伤口,再抓紧时间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城堡区的领主!
“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我建议你节省点体力,不要做无意义的举动了。”一个清冽的女声从他的背后传来,让重甲骑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分明没有发现第三个活人!
重甲骑士强忍内心的恐惧,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军装、容貌秀丽的金发女子。她身上流露出的优雅大方的气质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无论谁看到她,都会认为她应该游走于奢华的筵席之间,而不是站在火焰和灰烬之中。
“我曾有幸见过您……埃文小姐。”看着眼前的这位落落大方的丽人,重甲骑士注视了她好一阵子,才用那被火焰熏得嘶哑的嗓音开口了。
“你是布朗家的孩子吧?”布兰达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锁子甲骑士,这才看向重甲骑士。
“是,埃文小姐,克里夫·布朗向您致敬。”重甲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部盔甲,神色纠结,“布朗男爵是我的远亲。”
布兰达深深地看了克里夫一眼,这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正躺在地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的锁子甲骑士:“看你这么关心他,这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朋友?”
“什么都不是,埃文小姐,他只是我的一位后进。只是因为他守时、守约、性格正直坚毅,我才对他多有关照。”克里夫的语气依旧恭敬,但他眼底的焦虑却瞒不过任何人:他很清楚,锁子甲骑士坚持不了多久,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是伯国的哪位大人物的后嗣吗?”布兰达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焦急,但她依旧只是俯视着躺在地面上的锁子甲骑士。
“他的父亲是骑士长查德,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人物吧?”克里夫只能苦笑着回答布兰达。
“查德……查德骑士长,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布兰达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啊!该不会是被埃德温伯爵送到莫特城的那位骑士长吧?”
没有等克里夫回答,布兰达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依据我原本的计划,这两座营地是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的,所以你如果想要帮这个年轻人找伤药,那就不要再白费功夫了——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所谓的幸存者,也只剩下你们二人了。”
听着布兰达的宣言,克里夫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了,因为他知道,这里意识清醒的人只有他和布兰达二人,对方实在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这个普通的骑士。
“但我改变主意了!”话锋一转,布兰达露出了真挚的微笑,“在这种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刻,你依旧愿意救助袍泽,可见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加之你又是布朗男爵的远亲,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向王国的律法宣誓效忠,为了达西亚的人民和事业而奋斗,我便许诺你们以合理的位置。”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布兰达随手扔给了他一样事物。
克里夫下意识地接住了它——那是一个金属制成的、密封保存的小罐子。
“这是王国配发给每一个士兵的应急药物,我想效果一定比你们的伤药要好。”布兰达的双手插在军服的口袋里,完全没有表现出动手的意愿。
这是一个无数塞西亚贵族求而不得的机会,甚至不需要克里夫低头,他只需要用布兰达递给的药物,为自己和战友疗伤,就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布兰达总是这么的贴心。
事实上,克里夫也确实不需要再坚持下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埃德温的贵族们,并没有给予这些尽职的骑士们以应有的待遇。而直到通道坍塌,克里夫他们依旧在坚守岗位: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守卫地道的本职。
但克里夫只是猛地咳嗽了几声,放下了手中的罐子,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大剑:“感谢您的慷慨,埃文小姐,但我不得不拒绝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布兰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她并没有恼怒,语气依旧平淡:“即使布朗男爵已经效忠王国,你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吗?你是想要否定自己的家主吗?”
“我不想、也没有资格否定男爵。”克里夫缓缓地直起身,摆出了战斗姿态,“他尽到了自己应尽的职责,我也应该恪守自己的职责——一切不过是职责所在!”
克里夫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布兰达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布朗男爵作为体恤人民的贵族,向王国效忠是他的职责;而他身为一名骑士,完成领主的命令,是他自己的职责。
“恕我失礼!”话音未落,克里夫就拖着大剑向布兰达冲来。
即使身受重伤,这把普通人难以使用的武器,也被克里夫顺畅地挥舞着。
布兰达尊重克里夫这样有信念的人。即使如此,她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一声兵刃交错的铿锵声后,克里夫笔直地仰倒在了地面上。
这位骑士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火光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漆黑的影子。
隐约之间,他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长官,二团已完成既定任务!”
原来,这座城市已经被攻陷了……
恍惚之中,这位尽忠职守的骑士的心中,只产生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