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了,斐瑞,近况如何?”
看见由侍从领入房间的斯兰伯爵,布莱恩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来到对方面前,右手握住了对方的右臂,左手也顺势拍了拍斐瑞的肩膀,自然又不失礼节地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感谢埃文阁下的挂怀,近来伯国境内不旱不涝、商路畅通,境况也算是欣欣向荣了。”
斐瑞也满脸堆笑,礼节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亲近之意:
“拜您所赐,我们在和王国的贸易中受益良多,所以在收到阁下的来信、表示要商谈更进一步的贸易细则时,在下也是不敢怠慢、当即赶来兰开赛城了。”
“斐瑞卿有心了,既然你都如此殷切了,我也不能有所怠慢。”
布莱恩微笑着用手势示意对方落座,看向侍立在门口的侍从:“为斯兰阁下准备一壶雪茶,茶叶就用前几天刚送来的新茶,再准备一些司康饼和干果布丁。”
说罢,布莱恩便在斐瑞面前就座,语气颇为随和:
“北境雪茶可是王国的一大特产,不仅风味独特,更是产量稀缺,最适合用来接待朋友。”
斐瑞微微颔首,显然也颇为认同布莱恩的说法:“商会领队曾用雪茶招待我,那种些微的苦涩中带着一抹清甜的独特香气,至今让我记忆深刻,埃文阁下倒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最好的雪茶必须是在雪月时节采摘、炒制的新茶,商会的雪茶可算不上‘上乘’。”
布莱恩浅笑一声,“只有在风、水元素最为活跃的雪月时节,才能采摘到最鲜嫩的茶叶,最大限度地保存雪茶中的清甜茶香、去除多余的苦涩味。
“这种清淡质素的茶,最适合那种甜而不腻的点心了。”
“埃文公有心了。”话已至此,客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斐瑞看向布莱恩身后的书柜:
“不如趁着侍从准备茶点的时间,我们先进入正题吧——说实话,即使您没有写那封信,我可能也要联络埃文公了,毕竟伴随双方商贸往来的增加,我们面临的现状早已今非昔比。”
听到斐瑞的这番言论,即使是布莱恩也愣了一下,他错愕地注视着对方:
“斯兰卿,是否有人曾说过,你的想法过于天马行空、或是离经叛道?”
“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贵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埃文阁下是如何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布莱恩心中腹诽了一句——即使在他看来,斐瑞·斯兰的思维逻辑以及行事作风,都与一个“传统的贵族”相去甚远,甚至更接近于一个王国的执政官。
一个传统的贵族,或许会利用达西亚商人、甚至是其背后的商会势力,通过贸易的方式,以增强自己的实力、或是增进自己家族的财富,这种情况并不稀少。
商会之所以能够在数年的光景中,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塞西亚诸国;商会的商人们能够成为无数领主、贵族的座上宾,依靠的也是贵族的这种心理,以极小的代价投其所好。
但斐瑞的行事风格却有着极为鲜明的不同之处,他虽然也积极地同达西亚人展开贸易,进行的却不是什么奢侈品的交易,而是聚焦于平民日用的大宗贸易。
即使是罕有的贵重物交易,其目的往往也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把玩、享受。
从他对于雪茶的态度上,其实便已经可以窥见一二了。
这也是布莱恩对这个年轻人抱有好感的原因:
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只要方法、态度得当,他有信心拉拢这位有潜力的年轻人,使之为王国效力、并为达西亚兵不血刃地收回斯兰伯国——
王国的军事实力固然可观,但每一个正常人都会竭力避免战端。
话虽如此,布莱恩也不能直白地说对方是一个“贵族中的另类”:
“因为斐瑞卿的品行相较于其他贵族,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果让我用通俗的说法,那就是你拥有比较纯良、利他的品格,这是绝大多数贵族所不拥有的品质。”
“埃文公莫不是在奉承我?”斐瑞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布莱恩。
布莱恩只是耸耸肩,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是客观地进行评价罢了,我向来是不屑于、也不乐于特意寻觅辞藻,去无中生有地奉承一个人。”
“埃文阁下如此说,我受宠若惊。”斐瑞并没有显露出骄矜之色,“我此次前来,也是想与埃文公进行商议,讨论如何修缮、扩建斯兰城和兰开赛城之间的那条商路。”
斐瑞的考量有其现实因素:
早在十年前,斯兰城和兰开赛城之间,便修建了一条沟通两国的商路。只是碍于当时双方的互信状况、以及先代斯兰伯爵的政治考量,这条商路的规模并不大,仅是一条宽可容纳一架马车和一匹战马并行的泥土道路。
这种道路本就容易磨损,需要双方经常性地组织道路养护工作;一旦遭遇雨雪天气,更是使得本就不便于车架行驶的道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了。
更遑论这条道路过于狭窄,本就不能够运送过多物资,在双方贸易量逐渐增加的现在,这条道路所造成的制约只会越来越大。
而斯兰伯国的海港并不发达、不能吞吐大吨位船只,海运也远远不足以弥补这种缺陷。
因而斐瑞在出行前,早已沟通了伯国境内的各个贵族、协调彼此的利益分配,就是为了能够趁着此行,一举解决这个大麻烦。
“斐瑞卿有这个心,我自然也要开诚布公了。”
布莱恩将早已摆放在客桌上的文件推出去,摆放在斐瑞的面前:
“事实上,我早已让政务院草拟了一份关于道路修缮的方案,如果斯兰伯国无法负担你方的工程量,我们也可以进行工程承接,相关花费虽然高昂,斐瑞卿倒也不必为此忧虑——
“我们的关系密切、贸易往来也很频繁,因而斯兰伯国可以从每年的贸易收入中划拨金币,进行分期拨款。”
这又是一份没有陷阱的合理提案,这之中的条件太优厚了,不仅对达西亚方有利无害,更是让斯兰伯国受益颇多。即使是愚钝之人,也应该会对此有所疑虑。
“这些年的贸易往来,虽然让达西亚收获颇丰,但也让斯兰伯国受益良多,民众更是因此再也没有遭遇过饥荒。如此巨大的补足,我们又该如何回报王国呢?”
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斐瑞显然是在向布莱恩发问。
“无需刻意,顺其自然即可。”布莱恩当然明白对方的忧虑与困惑,“时间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斐瑞卿也无需担心,王国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举动。”
布莱恩的这番话,显然是对斐瑞的宽慰和保证——
伴随着商会贸易,两国之间的联系也越发密切,斯兰伯国再度归于王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布莱恩自然不会拒绝自己促成的局面,斐瑞也看出来了,但他同样没有排斥这一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