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苦来看你的笑话?倘若是想看你的笑话,不如等你跳井死了,岂不是更好?”
面对金钏诡笑质疑,贾芹忙回应。
金钏听了,原本死寂的眼中,生出了一丝丝的亮光,可也仅此而已,一闪而逝。
又听她凄惨地说道:
“我如今活着才是笑话,我娘叫我去死,死了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贾芹怕刺激到她,离她尚有十步的距离,站定,劝道:
“你以为死了,他们就会念你的好吗?不过是心中有愧罢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
“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世间只会多出一个冤死之人,就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金钏听了这话,浑身颤抖,眼泪滚滚而下,抽噎着:
“那你我还应该活着?去嫁给小厮?被人说三道四?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倒是将贾芹问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金钏见他不说了,昂头悲凉地笑了笑,这时的她又哭又笑,场中显露出凄惨的氛围。
贾芹内心跳得有些快,心念转动,想着该说些什么来挽救她。
很快,便有了想法:
“她只会觉得是你自己想不开才去死,和她可没关系,你若这么死了,正遂了她们的愿,你要活得更好才是。”
金钏缓缓低头,面带着悲愤之色,看着贾芹,轻轻说道:
“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话才说到这,便纵身跳进井中。
半响,只听得‘扑通’一声,金钏已经没入水中了。
贾芹见状,眼中瞳孔瞬间缩小数倍,死死地看着井口,内心骤停。
弹指间,贾芹反应过来,朝着井口一跃,竟迸发出了比平常实力更强的功夫,十步距离,他只踏了两步。
到了井口,跟着跳了进去。
幸好他就在不远处,跳下来时,金钏还活着,而且竖井就这么大,很快就抓到了金钏,奋力将她托住,浮出水面。
还好他如今有武功在身,在真气的加持下,倒也艰难地将金钏带出了井来。
“呕…”
知道金钏在井里灌了不少水,贾芹轻拍她几下,金钏便吐出大量的井水来。
呛了几口后,金钏缓过神来,浑身湿漉漉的,看着贾芹问:
“你何苦来救我?”
贾芹也稳住了自己的气息,平静地说道:
“我既然知道你会寻死,倘若不来救你,和冷血无情的禽兽何异?”
这话一出,金钏原本冰凉的内心,逐渐生起了一丝丝的暖气。
正巧这时一抹阳光照射在了她身上,让原本因井水浸湿的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这一刻,金钏猛然发现,活着真是太好了!
再想想刚刚,自己一心寻死,真是觉得可笑。
贾芹接着劝道:
“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够得个好名声,那是大错特错了,她可是府中的太太,自然不会有错,最终,错的只会是你!”
金钏听了,惨笑一声后,给贾芹磕头:
“多谢芹四爷救我,此前我还不明白,四爷你为何要提醒我谨言慎行,现在方明白过来。”
“既然我这条命是四爷救下的,无以为报,若是四爷不嫌弃,我此后愿给四爷当一婢女,一世侍奉四爷。”
贾芹听了,内心微动,眼下金钏似乎也只有跟着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了。
沉默片刻,轻叹:
“只要你能够想明白就好,也正好让你看看清楚,你若死了,她们到底会怎么说你。”
金钏闻言,疑惑地看着他:
“四爷,你这话何意?”
贾芹便道:
“留下一件衣物在此,我带你离开,她们只当你跳井而亡,便可知晓,当她们得知你‘死’了,她们会怎么看你了。”
金钏愣了一下,面露几分凄惨,轻轻点头。
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放在了井边,贾芹则先出去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带着金钏悄悄离开了。
没多久,金钏父母都回来了,见不金钏的人,皆感不对,忙寻找,很快就看到井边留下的衣裳,老两口顿时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后,金钏母亲突然喜道:
“老头子,别哭了,赶紧去报给太太听,太太若知她含愤跳井,定会心中惭愧,赏赐我们家银子的。”
金钏父亲却还是很伤心,说是要找人去井里将金钏的尸首捞上来。
金钏母亲却也不多管,忙哭唧唧的去荣国府报信了。
王夫人听了这消息,果真是愧疚不安,忙让人给了白家五十两,另两套妆裹的衣裳。
白家得了银子,不仅不埋怨王夫人,反而感恩戴德,只说金钏自己没福气,守不住这样好的主子。
府中下人对此事皆是议论纷纷,多数认为是金钏自己作死,王夫人这样好的太太自然不会有错,只有少部分人觉得金钏可怜,叹息说就这么死了。
而这少部分人中,多半和金钏的关系都不错,如鸳鸯、袭人、平儿,她们听到这消息时,皆是惊诧和哀叹,更有兔死狐悲之感。
可作为丫鬟,她们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替金钏默哀,也做不了其他的。
……
而此时的金钏,早已改头换面,成了拂清院里的一个婢女。
贾芹想让她遗忘过去的种种,带她回了铁槛寺后,便给她改了一个名字,名叫织晴。
寓意既知此前情况,又明此前情意,更想着让她亲手织造出属于她自己的晴天。
这日已经是她来此半个月后了,贾芹将得到的一些消息都告知给了她听。
“…半个月过去,眼下府中再无人提及你了,倒是你妹妹玉钏,面容憔悴了好多,每天都还在念叨着你。”
“至于宝二爷…他……”
听到这里,织晴忙弓腰制止:
“四爷不必说了,自被四爷您搭救回来后,回想往事,历历在目,只觉得自己年少无知,不知好歹,错付了人。”
“更是口无遮掩,生出那不该有的念想,现在想想,她们说得也对,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面露几分漠然,恭敬给贾芹行礼:
“此后世间再无金钏,只有服侍四爷的织晴,四爷也不必再替婢子打听这些消息了。”
贾芹听了,一时有些感慨唏嘘,她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枉自己救她一命。
又想着,跟着自己,想来她此后应该可以过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