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真气在身,鸳鸯的力气极大,别说只是消瘦的林黛玉了,就算再重的人,她也抱得起来。
紫鹃看着她抱着林黛玉大步流星地往潇湘馆去,愣了半响,眼中皆是惊诧,心想着她何来这般大的力气?
迟疑片刻,惊醒过来,再不多想,急忙去请大夫来。
忙活了好一阵,林黛玉总算是醒过来了,鸳鸯和紫鹃两个都长松了一口气。
“宝玉…宝玉呢,他怎样了?”
清醒过来的林黛玉,第一时间竟还在想着贾宝玉。
换做平时,紫鹃这时定已经去请贾宝玉了,可眼下林黛玉这个样子,她是真不敢让贾宝玉再来的,只得再三劝慰着。
鸳鸯见状,也跟着一起劝说。
劝好一阵,林黛玉这才安稳,可是,却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似乎在思索什么。
鸳鸯和紫鹃两个对视一眼,皆无奈轻叹,走出里屋来。
“鸳鸯,多谢你,若不是你给的银子和药材,林姑娘的病还不知如何……”
紫鹃泪眼朦胧地看着鸳鸯说道,一边说一边抽咽着。
鸳鸯也很感触,当年林黛玉入贾府时的情况,她还记得清楚,那时大家都很好奇,见到林黛玉如神仙妃子一样后,又都惊为天人。
后来,贾母对林黛玉更是多番爱护,贾家也从那时多了一位寄养的姑娘。
这些年,看着林黛玉长大,跟她说笑,一起玩乐,历历在目。
此时,看到林黛玉这个样子,似乎已经要香消玉殒了,本就心善的鸳鸯,一时也极为感触和悲伤。
林黛玉本应该过得很快乐的才是,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眼里也起了一丝水雾。
抹了抹眼后,抽着鼻子回道:
“紫鹃,你别这么说,我…不缺银子,林姑娘是我看着她进府来的,到如今,她这个样子…”
“……唉,只希望她可以撑过去,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紫鹃则注视着她:
“鸳鸯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现下府中什么情况,谁人不清楚,别说是给林姑娘抓药,就是眼下园子里的后厨都没了。”
“得亏鸳鸯姐姐你资助,不然,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抓药了。”
鸳鸯听得哀叹不已,自从那次抄检过后,府中的情况急转直下,不仅下人被裁了很多,管理上也出现大混乱。
加之许久没发放月钱,不少下人皆是出工不出力,就如这园子里的后厨,早已不出餐了。
想要她们做饭,拿银子来买米面菜蔬等,还要打赏她们一点,才肯动手。
这些事情,按理说,只需和王夫人说一声,就可以解决。
可问题是,如今公中早已亏空,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王夫人自己倒是不缺吃穿,可她不愿意拿来补充公中。
因此,即便说了也无用。
眼下园子里,就只剩林黛玉、贾惜春、贾宝玉三个主子了。
对于贾宝玉这个亲儿子,王夫人自然不会让他饿着,每天都会让人从外头送饭菜进来。
至于林黛玉,她已经没心思管了,也顾不得别人会说她这个舅母不理亲外甥女。
甚至于,她眼下巴不得林黛玉早些死,如此也能让贾宝玉乖乖和薛宝钗成亲。
而贾惜春本就是宁国府一脉的,此前荣国府里有钱,吃穿都管着。
如今这个样子,自然也管不上了。
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唉声叹气一番后,鸳鸯拉着紫鹃的手说道:
“你别担心,银子药材,我都可以替你们弄来,你只管安心服侍好林姑娘就是。”
“我先走了,老太太那里也离不得我。”
紫鹃突然有些不舍,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姐妹,有空多来走一走。”
语气带着悲凉和哽咽。
鸳鸯内心一颤,她自然明白,紫鹃这话的意思。
林黛玉这个样子,说不定何时就殁了,让她多来走动,也是想着多见见林黛玉,另外就是不至于落得冷清。
重重颔首:“嗯,我会来的,明儿我就来。”
紫鹃又道:
“只可惜,鸳鸯姐姐你给的银子,我恐怕一辈子也还不上了。”
鸳鸯忙摇头:
“别……别这么说,倘若我求回报,何必拿出给你,更何况我也是为了林姑娘,她能好起来,就是好事。”
紫鹃听了,更加感触。
不过,心里头也有些疑惑,鸳鸯为何这般富有了?
自从得鸳鸯接济,前前后后,银钱加药材以及各种东西,少说也有几百两了。
她知道鸳鸯的品行,定然不会去拿贾母的钱来贴补,肯定是另有来源。
虽有疑惑,紫鹃也不好再多问,毕竟感激鸳鸯还来不及,追问鸳鸯银钱来源,就显得有些无礼了,谁都有自己的隐秘。
送鸳鸯出了园子,二人这才各自分别。
鸳鸯施施然,带着几分惆怅和哀伤往贾母院来。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找你呢。”
刚回来,就看到琥珀急着来她面前说道。
鸳鸯一惊:“老太太说什么了?”
一边说,一边往贾母房间去。
琥珀则回道:“老太太突要见你,我们说你去园子看林姑娘了,她才没有再多追问,只说让你回来后,就去见她。”
说着,已经进了贾母房间。
“老太太。”
鸳鸯忙来到贾母身边。
这时的贾母坐在椅子上,一脸迟暮,神情呆滞恍惚,看着某处一言不发,就如已经痴呆了一样,
听到鸳鸯的话,这才缓缓看着她:“鸳鸯…”
鸳鸯轻轻点头:“老太太,是我,您不是找我呢?”
贾母皱眉思索一下,突想到什么,问道:
“对,我听她们说,你进园子去见玉儿了,她又病了么?”
“前儿她还和宝玉吵架,说要回南边去,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听了这话,鸳鸯朱唇颤动,眼中闪着骇然和悲伤。
贾母已经有些糊涂了,记忆都出现了混乱,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了。
半响,故作笑意:“老太太您别担心,我刚进去看了,林姑娘病好了。”
贾母盯着她看了一会,哀伤说道: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她快不行了……”
这话一出,鸳鸯笑容霎时散去,愕然地看着她。
贾母似乎又知道了一些什么,刚刚还糊里糊涂,这时候竟然说出了让鸳鸯都觉得惊讶万分的话。
一时间,不知道贾母到底是真痴呆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