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邢修想拖延时间,但一杯咖啡还是很快被喝完。他觉得今天要是再待下去就不符合自己一贯的人设,不仅冒昧,目的性也太强了。于是他说自己还有事,希望回头还有机会能来欣赏闫师傅的“杯中艺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邢修说话的语气,闫芳比起从前那种风骚到骨头里的样子越来越收敛甚至是矜持了许多。她没有出言挽留,两人到了院子里葡萄架下,邢修看着头顶一串串的葡萄说:“这是一个大年。”
闫芳:“你也知道大小年?”
邢修:“我是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
闫芳:“那有机会要听听你都经过什么。”
邢修:“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出门时邢修再次看了一眼门上黄橙橙的铜铃,两人到了外面,阳光依然强烈,邢修主动和闫芳交换了手机号码,上车之后闫芳忽然问:“你明天回梅山?”
邢修赶紧趁势说:“不回。我来还有事要办。”
闫芳:“那明天来吃饭吧,我一直想对你表示感谢,总也没机会。现在,你也认门了。”
邢修显得有些迟疑,而后说:“好。”
闫芳:“那我们电话联系。明天见。”
离开闫芳的住处后邢修将今天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回忆了一遍,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从前可能真的有些误会闫芳。
年龄增加,阅历增加,许多曾经的想法看法也改变了。但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了解她,如果信马由缰顺其自然下去,自己真有些耽搁不起。
回到家里后邢修坐在客厅里发呆,不一会冯欢下班回来,见到邢修很高兴地问你怎么就回来了!
邢修轻轻笑了笑,冯欢洗了手出来坐在他身边说:“出什么事了?”
邢修说夏季才给自己打的电话,冯欢听了说:“工人下班时间出去偷西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农民在地里私自安放土炮,造成偷瓜人受伤,你们法律上是叫故意伤害还是针对不特定公众的危害共安全?偷东西数额不大属于违反治安管理处罚,和故意伤害是两码事。夏季才给你打电话难道还让你背负监管责任?原以为你上了青干班会更上一层楼,谁想到现在上不上下不下,连司法局长的位置都丢了。即便你不找哥哥说话,那就找焦一恩,这电话我打,我就不信夏季才一点面子都不给。”
邢修说道:“夏季才并不是没有水平,也不是没有领导艺术,他只是遇到了我,与我们而言他似乎净干些没有水准的事情,偏偏我又不像其他人对他俯首帖耳,他越发觉得我是个刺头,想一手棒子一手糖,可我已经认清了他的嘴脸,软硬不吃,他又想杀鸡骇猴,可是急忙杀不了我这个鸡,弄的猴子都在一边看热闹,他只能越发焦躁。夏季才要是扣帽子,我怎么也要担点责任,这叫官大一级。”
冯欢:“这种怪现象哪都存在,就是属下的能力不重要,听不听话才是最重要的!而有些有能力的长年工作在第一线,可有能力有成绩却得不到提拔。这样下去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干部听话而不做实事,都开始溜须拍马。夏季才就是因为拿你没办法才更让人气恼,难道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无能的笨蛋,本事都用在整人上,给你下绊子全方位却都找不准方向。谁让你老是那么能行!”
冯欢埋怨了几句又笑了。邢修将自己想找空调室外机厂谈合作的事情给冯欢说了一下,不过略去了闫芳,说:“夏季才行将就木江河日下,咱不去管他,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塑胶厂的生产和转型。”
冯欢说:“你也别总是绞尽脑汁的忙这个忙那个,如果塑胶厂的事情解决了,还不知道夏季才又给你穿什么小鞋。你的问题在于夏季才总是给你制造问题,而不在于你自己能解决多少问题。问题不断矛盾不断,你就不能清净。”
冯欢说的很有道理,邢修不想给她说自己现在做事不光是夏季才盯着,连苗避尘可能也在观察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黄榕也不会说她也不懂上面有什么想法的话了。
邢修:“我还是先解决眼前的,近忧排除了之后,远虑是今后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会夫妻之间的话,冯欢起身要做饭,邢修说出去吃,冯欢顺嘴说道:“家里现成的什么都有,不用费多大功夫就做好了,出去乱花什么钱!”
冯欢说完两人都愣了,接着都笑了起来,邢修将冯欢抱在怀中说:“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的。”
两人到底还是听邢修的出去吃了顿饭,回来后一起在盥洗室冲着凉恩爱起来。晚上冯欢又和邢修说了很久的话,冯欢睡着后邢修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从生物体格构造上来说男人健壮就是要比女人多一些责任,冯欢觉得人生已经圆满所以能幸福的睡着,邢修却觉得人生有无数的山峰要攀登,费尽精力过了一座,前面又有一座在等着他。
邢修考虑了一夜,觉得还是要坦诚。
闫芳并不是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个样子,她身为法人代表又是股东,人长得漂亮,她家里自己也见到了,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花瓶一样的女人呢?
省政府不远的紫金广场那里有个文化一条街,邢修老早就听说那里文玩古董跟文化沾边的东西应有尽有,他觉得必须给闫芳送点什么礼物以示心诚,别的什么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到,而“文化”这类的东西属于高雅系列的,拿出去既不会让闫芳觉得礼薄,也不会觉得唐突。
一大早就买东西会让卖家有来客非买不可的念头,不过事到如今,邢修也顾不得许多了,今天即便被“宰”,就算是对左朴的一种变相补偿。
邢修从街头晃晃悠悠的到了街中间,进了一家看来有些年头的店,里面古玩字画玉器不多,但似乎都是精品。里面有一个穿着古式风格衣裳的女子对着邢修浅浅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像别的店那种导购模样的女子很热情的过来介绍。左边一扇屏风后面似乎有人,邢修隐隐约约的听到“额平圆者贵凹凸者贱,鼻耸直者贵陷者贱”这样的话,心说这里还兼顾给人看相算命?
邢修对一个玉镯多留意了几眼,拿出来看看,心里着实喜欢,可又觉得似乎以自己现在和闫芳的关系,送这个有些不妥。
斟酌再三,邢修将玉镯放下,对古装女子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离开。这时有个人说了一声:“先别走,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给你参谋一下。”
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个穿唐装的老人,头发白花花,脸瘦无肉,眼睛看人时上下打量,一副精明四溢的样子。
邢修知道这人就是老板,不过他觉得这老板气质有些和店面不相符,颇有走江湖的架势,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形象镇不住这家店。
老板对着邢修拱了一下手,问:“送人?”
邢修点头,老板又问:“男女?”
邢修说女。这老人看了邢修几眼,让女子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后是红丝绒覆盖的一个物什,打开了,却是两枚铜镜。
这老板问邢修:“如何?”
邢修瞬间就想起了昨天和闫芳赶苍蝇的事,对这镜子也莫名喜欢,于是问价格。
老板说道:“小老儿贱姓赵,先生贵姓?”
邢修说不敢,赵老板听了说道:“我看邢先生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我也是开店生意,这一对铜镜,这一枚是双鹤衔绶鸳鸯铭带纹铜镜,这一枚是千秋天马衔枝骛凤铭带纹铜镜。今天交个朋友,这个数。”
赵老板说的是一万二,邢修觉得并不贵,不过买卖心不同,脸上就笑了一下,赵老板吸了口气说:“好吧,我再诚心一些,行的话,你带走,不行,就当今天给你开眼了。”
赵老板又比划了一个九千,邢修也不再迟疑,当即就让包起来。
邢修付了钱,老板让女店员另外赠送给邢修一个玉观音吊坠,用红绳系了放进一个盒子一并装好,而后恭送邢修出门。
这时屏风后面出来两个女人,都是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个说:“赵半仙,下来给我看看吧。”
邢修听着走出了门,心说改天让冯欢冯半仙来认一下她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