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吧。”靳北赫的眼神毫无光芒,但顾喻之在旁边,他还是决定吃两口意思一下。
顾喻之知道靳北赫吃不下,可是不吃东西是无法恢复的。
她拿起筷子,打趣道:“你想吃什么?需要我喂你吗?”
其实他的右手没有在输液,完全是可以自己吃饭的,只要动作不大,不牵扯到伤口就行。
靳北赫没有搭理顾喻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所有话语都尽在眼神中了。
顾喻之就当没看见,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顾喻之吃得这么开心,靳北赫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他吃不下多少,但还是尽量陪着她多吃一点。
顾喻之的饭量不大,但她知道自己一旦放下筷子,那靳北赫也会跟着放下的,所以为了他能够多吃一点,她假装自己很饿,一边吃一边给他夹菜,最后都把自己吃撑了。
顾喻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嗓子眼里都是饭。
她看了一眼靳北赫的碗,居然还剩了一些,于是问道:“你吃饱了吗?”
“嗯。”靳北赫放下筷子,他也早就吃饱了,但是不想扰她兴致才慢悠悠继续多吃两口。
顾喻之也实在是吃不下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拿来纸巾叠好放在靳北赫手里,又给他递上一杯温水,等他靠在床头时,自己才按下床头的红色按钮,通知陈林过来收餐。
陈林进来时又端来几盘新鲜的水果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他看见靳北赫的饭基本快吃完了,暗暗地露出喜悦的笑容。
果然是老爷子说的那样!
陈林不敢打扰他们,于是手脚麻利地收完后就离开了。
顾喻之瘫在椅子上,用手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开始闲聊模式,“陈叔说你二十年都没有回来了,那你都住在哪里?”
靳北赫靠在床头一本正经地答道:“天桥底下或者垃圾桶旁边。”
“哦,那你应该更喜欢垃圾桶旁边吧,毕竟随时能吃到最新鲜的垃圾嘛。”顾喻之面无表情,荒唐的话脱口而出。
“也不一定,有时候会很多人来抢,等我将他们都打倒后,垃圾已经不是最新鲜的状态了。”靳北赫很认真,还装模作样地露出苦恼的表情。
顾喻之非常配合某人的表演,真诚发问:“那请问靳少爷,你一天要翻多少个垃圾桶才能吃饱呢?”
靳北赫伸手摸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然后说道:“如果心情好的话翻两三个就够了,心情不好不想走时,我就把垃圾桶也吃了,虽然比较塞牙,但是饱腹感很强。”
“噗嗤。”顾喻之直接破防,忍不住笑出声来。
靳北赫则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被逗得哈哈大笑的顾喻之。
“靳北赫,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顾喻之没好气地吐槽道。
她感慨他真的是能憋住事儿的人,愣是一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
靳北赫当然知道顾喻之的意思,于是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你见钱眼开,现在发现我不仅长得帅还有钱,在寸土寸金的粤城坐拥几万平方的庄园,于是想一脚踹了宁朗兮投向我的怀抱?”
顾喻之冷哼一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屑地说道:“切,我才不稀罕呢!”
靳北赫露出宠溺的笑容,豪气的说道:“真的吗?我可以把外面的山全部移平,给你建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医院。”
“靳北赫,你神经病啊!”顾喻之惊呆了,她哭笑不得地瞪着靳北赫,怀疑他脑子烧坏了。
靳北赫就直直地盯着顾喻之的眼睛,笑着没接话。
顾喻之今晚只见识到靳家实力的冰山一角,她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住在这里,真的没有迷过路吗?”
靳北赫的嘴角上扬,笑容逐渐明朗,他平静地反问道:“你在自己家会迷路吗?”
御明山庄确实很大,正常人看到都会感到震惊的。
所以自从父母离开后,他生活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家的氛围,好像生活在一个冰冷的展馆里一样。
顾喻之实在是忍不住吐槽了,“谁正常人家里占地二点零六万平方米啊?还不算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
这国家还叫什么帝都啊!改姓靳得了!
靳北赫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但是一笑就扯动伤口,他又吃痛地捂着胸口。
顾喻之吓得立刻拿开靳北赫捂在胸口的手,然后解开他的衣服,小心且迅速的揭开纱布,看见缝线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靳北赫被顾喻之突然而迅速的反应吓到,小手尬在半空中,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被“女土匪”扒衣服。
顾喻之厉声呵斥道:“靳北赫!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你这么凶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你!”靳北赫不满地反驳,他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只是笑了一下,她干嘛这么大声骂他!
顾喻之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哑口无言。
“顾医生,你专业一点好吗!我是病人!”靳北赫倔强地仰着头,狠狠控诉着。
顾喻之都被气笑了,这个男人还真的是把不要脸和蹬鼻子上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你确实有病!”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素养的医生,否则她现在就可以给他两拳。
“啧,你还骂人,真是没素质!”靳北赫将嫌弃表现得一览无遗,势要和顾喻之呛声到底。
顾喻之气得背过身去,闭上眼仰头深呼吸。
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你是医生,你是医生,不要和他计较,他是神经病,他脑子被门夹了,你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靳北赫看着顾喻之气呼呼的背影,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他压低嗓音假装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顾喻之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没有。”
深呼吸,不要和他计较,专业的医生在面对任何质疑和辱骂都要保持冷静!加油,顾喻之,你可以做到的!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要是你在心里骂我的话,你三十岁就秃头。”靳北赫轻蔑地冷哼一声。
顾喻之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熊熊怒火,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坚持。
“顾喻之……”
顾喻之再也忍不住了,她转过身来露出狰狞凶狠的表情,伸出食指恶狠狠的指着他的眉心,低声骂道:“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靳北赫身体有本能反应,他一下就抓住了面前企图造次的手。
近距离的感受着顾喻之的火爆,他脸上风轻云淡的,好像完全不关他事一样。
顾喻之都快被气死了,每次他惹她生气后都摆出这个鬼样子,显得她多斤斤计较一样。
靳北赫喜欢看顾喻之气呼呼的样子,感觉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平时看见的都是伪装。
他扼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顾喻之就失去重心扑进他怀里。
她惊叫之余,本能反应的伸手向前撑住,但是她看见那块纱布,立刻把手往下压。
他看见她刻意躲避他的伤口,另一只手虽然挂着点滴,但还是抬起来扶住她倾倒的身体。
顾喻之坐稳的第一时间,还没等靳北赫嘴里又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就伸出手用力地去扯他的耳朵,他疼得惊叫出声,连忙握住那只发狠的手。
“你现在是没完没了了是吧!就这么喜欢把我拽怀里?你是看我太好说话了,一次又一次在我底线上蹦迪是吗?”顾喻之怒发冲冠,水灵灵的眼睛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火焰,秀气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好惹的字眼。
“啊!我的耳朵要扯烂啦!你快放手!”靳北赫疼得脸都揉在一起了,他不想弄疼顾喻之,但是他越是想拿掉她的手,她的力度就越重,完全不在乎那只耳朵要从他脸上撕下来了。
“反正留着也听不懂人说话,扯烂了就不要了!”顾喻之恶狠狠地瞪着靳北赫,声音也因为生气低沉了几分。
他越挣扎,她就越是要死死捏住他的耳朵。
要是攻击别的地方,她肯定是没有胜算的,她也不能真的把他弄伤。
靳北赫表情痛苦地低吼道:“顾喻之!我伤口疼!”
闻言,顾喻之立刻就松手了,整个人从他怀里跳起来。
靳北赫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表演着。
“你少在这装了!”顾喻之对那套浮于表面的演技露出鄙夷之色。
靳北赫叹了口气,放下手,颓废地靠在床头,双目失神地看着前方。
顾喻之不知道靳北赫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是经过一番折腾也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
她拿出放在床边柜子里的药,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
靳北赫乖乖地接过来吃下,将水杯递回给顾喻之。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乖乖的多休息一下,这样伤口才能尽快恢复。”顾喻之说着就扶着靳北赫躺下了,还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靳北赫没有丝毫反抗,乖顺地闭上眼睛。
人在受伤生病的时候,精神状态都会比较差一些,很容易感到疲乏,要得到充分的休息,身体机能才会慢慢恢复。
顾喻之放轻脚步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秋天的夜晚比较凉,房内的暖气一直开着,保证温度适中。
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挂着一套她经常穿的那款睡衣,其他衣服也都是按照她喜欢的风格挑选的,还有不同款式风格的鞋子,从普通的布鞋到高跟鞋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珠宝首饰。
她只是在这里待三四天,准备到这个程度是不是太夸张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取下睡衣便进了浴室。
顾喻之泡在浴池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一天的疲惫都在慢慢蒸发,现在她的脑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就这样静静地泡着。
不知道泡了多久,她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这才收拾收拾出来。
她全身无力地扑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双脚胡乱蹬掉鞋子就钻进被子里,然后才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把灯关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顾喻之每天都准时去查看靳北赫的情况,陪他吃饭,在清晨和傍晚陪他在户外阳台走一走,剩余时间就是在陈林的带领下逛御明山庄。
不得不说御明山庄真的太奢华了,白天和夜晚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
顾喻之在陈林的带领下游览了整个御明山庄,精心修剪养护的花草树木都是珍贵品种,每一件不起眼的小物品都是大有来头的,就连铺路的鹅卵石用的都是大小均匀的冰透种。就不说满园精致的小景布局,随处可见的雕塑都是价值连城,没有一件是死气沉沉的古板作品,无论是从整体上看,还是拆成小单元来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陈林告诉她,萧兰序很喜欢星星,所以建了一个天文观星台,里面还收藏着靳染为她从全世界各处收集来的陨石标本。但是他们去世后,天文观星台就被封起来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靳北赫小时候很喜欢鱼,所以建了一个海洋馆,里面到现在都还养着各式各样的鱼,都是靳北赫亲自挑选带回来的。
“少爷小时候很喜欢鲸鱼,还总吵着先生夫人买一只回来养着。”陈林回忆起往事,脸上都是宠溺温暖的笑容。
顾喻之心中感慨道,靳北赫果然是与众不同,别的有钱人口味再重顶多养些凶兽,他倒好,竟然想在家里养鲸鱼!
有这样的家世背景,突然发现靳北赫还是太过于低调了,他完全可以在帝都横着走呀!
陈林又带顾喻之逛到了游乐场,即便过去了二十年,看起来还是很干净新颖,一看就是有人每天用心打扫维护的。
透过这些,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小时候的靳北赫一定很快乐吧!
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爱的印记,可是现在却只剩下寂寥。
最后他们返回赫兰殿的时候,她看到一棵生长得巨大的树。
秋风萧瑟,树叶泛黄飘落,曲折的枝桠仿佛要摘下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