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来了，你要不要出去见一下他们？”顾喻之用手梳理了一下靳北赫微微凌乱的头发，满脸温柔的笑意。
    靳北赫有些为难的垂下眼眸。
    顾喻之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宽慰他，“他们很担心你，不过你要是不想见他们的话也没关系，他们会理解你的。”
    听她这么说，靳北赫便放下了顾虑，淡淡地说道：“那就见一下吧。”
    他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但是不影响他正常活动。
    顾喻之扶着靳北赫起床，等待他洗漱的期间，她走到门口招来陈林，让人抓紧时间收拾一下满地的狼藉。
    陈林听到自己的宝贝少爷不但喝了粥，还愿意出门，差点激动得哭成泪人。
    十分钟后，从浴室出来的靳北赫宛若新生，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他穿着一件v领白色毛衣，精致和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充满性感撩拨的意味，整个人恢复了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
    他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顾喻之面前，迎着她稍显惊喜的目光，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嘴角带着撩拨的笑意，声音低沉又性感，“我喜欢你这么看着我。”
    顾喻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害羞地别过脸，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走吧，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靳北赫不为所动，反而把人抱紧了几分，“急什么？就让他们等着。”
    顾喻之如临大敌，一脸戒备，声音都严肃了许多，“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和你多待一会，顺便聊聊刚才的约定，我有几个附加条件要你配合。”靳北赫深邃的眼眸蓄满了深情，不加任何掩饰的表现出来。
    看这个样子，顾喻之突然就很后悔答应了靳北赫的要求，想来他这样的人恐怕也提不出什么正常的条件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了，淡然道:“你说吧。”
    “十天时间，无论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你都得无条件陪着我，有意见和我提，但接不接受是我的事。”
    “好。”
    “不准跟我吵架，不准给我甩脸色，不准冷暴力，更不准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好。”
    “最后一个，我吻你，你不准躲！”
    “不行！”
    顾喻之厉声反对，满眼诧异地瞪着靳北赫，“我们之间所有的接触只能是朋友范围内的，否则免谈！”
    靳北赫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英气俊朗的脸庞写满了冷漠和厌恶，他松开怀抱，语气森冷阴霾，“那你可以滚了。”
    顾喻之看着靳北赫一瞬间的变脸，有些无所适从，可反应过来后，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她感觉靳北赫就是在羞辱她。
    “你……”
    “滚！”
    靳北赫歇斯底里的咆哮吓得顾喻之直接噤声，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你简直不可理喻！”顾喻之丢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就不该心疼他！
    靳北赫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感觉自己的胸口烧得慌，整个人呼吸都不通畅了。烦闷焦躁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整个身体都像被拆过一样疼痛，他咬着牙想压制体内那股暴戾的火气，可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他感觉整个大脑都不受控制般，举起一旁的椅子直接砸向落地窗。
    “嘭楞——”玻璃炸裂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刚走到门口的顾喻之被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头往墙角瑟缩。
    靳北赫砸了一扇落地窗还不解气，干脆把另一扇落地窗也砸了，砸完了以后，他又把椅子摔在书桌上，实木的椅子硬生生被砸断腿，桌上的电脑砸得粉碎，所有东西都四分五裂。
    “靳北赫！你干什么？快停下！”顾喻之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大声地呵斥靳北赫停下来，可面前的人似乎是疯了一般，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劝阻，仍不停地打砸屋内的物品。
    靳北赫只觉得头好痛，胸口好痛，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好痛，他感觉自己快死了。脑袋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他把一切都毁掉，只要把所有东西都毁掉，痛苦就会消失，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陈林在门口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动静，立刻闯了进来，他看见靳北赫不受控制地砸东西，立刻便要护着顾喻之出去，“顾医生，您快出去，别被少爷伤到了！等他发泄完了就会停下来了。”
    顾喻之见陈林见怪不怪的样子，忙不迭问道：“你在说什么？就任由他这样下去吗？他会受伤的！”
    陈林很焦急很担心，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谁也近不了他的身，只能让他自己冷静下来。”
    “你疯了！他还受着伤，这样下去他的伤口会裂开的！”顾喻之想挣开陈林的阻挠去安抚靳北赫，可身体还是被推出了房间。
    陈林关上门，死死守在门口，不管顾喻之怎么说就是不愿意给她开门。
    顾喻之抓着陈林的手臂哀求，“陈叔！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他！”
    “顾医生，您真的不能进去，少爷现在是没有理智的。上次他失去控制的时候打伤了十几个守卫，现在有几个还在重伤昏迷呢！”陈林虽然很着急，但是他也不能让顾喻之去涉险。
    要是靳北赫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伤了顾喻之，恐怕又会再次暴走。
    “可是……”顾喻之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靳北赫在里面发狂，她很害怕他会伤到自己。
    早知道他会这样，她刚才就不会拒绝他了。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他很快就好了。”陈林的后背紧紧地贴着房门。
    他比谁都担心害怕，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陈林赶紧刷开房间门，但他只是打开一条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陈叔，他怎么样了？你快让我看看呀！”顾喻之被陈林挡在身后急得直跳脚。
    房间内满地残骸，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面貌了，靳北赫整个人抱头缩在墙角，看起来是冷静下来了。
    “顾医生，你确定要进去吗？少爷不知道恢复理智没有，万一……”
    顾喻之急切地打断陈林的话，“我会很小心的，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要是有事情，你立刻喊我，或者是摔点东西，我就守在门口。”陈林一脸严肃的提醒。
    “好。”
    顾喻之发现房间内所有的玻璃都被靳北赫砸碎了，不仅如此，所有人力能破坏的东西统统都被他破坏了，原本高端大气的房间仅仅过了十分钟就变得破败不堪，宛若废墟。
    没了窗户的遮挡，萧瑟的寒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月光照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苍白惨淡的光芒，原本温暖的房间瞬间变得森冷可怕。
    顾喻之踩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黑暗的角落。她又紧张又担心，手心渗出丝丝薄汗，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靳北赫屈膝坐在地上，他将手臂放在膝盖上，又将脸埋在手臂上，只有呼吸时身体轻微的颤动能证明他是个活物。
    “啪嗒——啪嗒——”
    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顾喻之目光扫视四周，探查声音的出处。
    一阵风呼啸而过，卷起厚重的窗帘，布幔翻飞，月光透进来，掠过那个黑暗的角落，刺眼的鲜红一闪而过。
    顾喻之几乎是零思考，立刻返身跑了出去，像是预料到她需要什么，陈林第一时间将医药箱递到她手里。
    她拎着箱子快步来到靳北赫的面前蹲下，她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给靳北赫正在滴血的右手消毒，然后又用纱布将伤口缠绕起来。
    全程，靳北赫一动不动的就像石化了一般，似乎也没有了痛觉，任由他人摆布。
    顾喻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能回到十五分钟前，无论靳北赫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他的，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靳北赫，你还好吗？”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面前的人。
    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的男人，顾喻之真的害怕了，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带着哭腔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生气！”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靳北赫，你刚说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你能不能抬头看看我？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别吓我好吗……”顾喻之看见地上那滩血迹，整颗心都在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散落下来。
    靳北赫仍是不作任何反应。
    顾喻之吸了吸鼻子，她将身边的碎片和残骸通通拨开，避免靳北赫再次伤害自己，然后就挨着他身边坐下，展开双手抱着他。
    她的头挨着他的头，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低语，“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时间在无声中一分一秒的流淌，靳北赫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分毫，顾喻之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顾喻之感觉自己的手都拍酸了，靳北赫还是没有反应，她突然紧张地直起身来。
    他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想到这，她赶紧晃了晃靳北赫的身体，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靳北赫！靳北赫！你还好吗？你清醒吗？”
    还是毫无反应！
    就在顾喻之准备起身出去呼救时，靳北赫终于把头抬起来了一些，可他也只是露出一只眼睛，并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顾喻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整张小脸吓得惨白。
    靳北赫没理会，又把自己的眼睛藏回手臂中。
    顾喻之见靳北赫还清醒着，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在地上坐久了，她觉得整个人又麻又冷，她想去床上把被子抱过来给靳北赫盖上，可刚站起来，麻木无力的双腿一颤，她整个人就摔了下去。她双手撑在地上，身体没有摔着，可掌心被地上的物品残渣硌得生疼，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啊！好痛！”
    靳北赫身体颤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悄悄地看了顾喻之一眼，见她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又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朝床的位置走去，他默默地又把头埋了下去。
    顾喻之的腿都麻了，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上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双腿，可她依然咬牙坚持着。
    床上也是一片狼藉，她抱起被子把上面的杂物全部抖落下来，然后回到角落里用被子把靳北赫围了起来，然后继续给他拍背。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脸？那我现在就把眼睛闭上不看你。你别一直埋着头，身体会难受的，而且这个姿势对眼球的压迫很大，你可以把头侧过来趴，或者是靠在我身上也可以，我保证绝不睁开眼睛。”顾喻之闭上眼睛，声音无比温柔。
    她看不见靳北赫的反应，不确定他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放松一些，但闭上眼睛后，她的心中就多了一些期待，至少她可以想象靳北赫已经把头抬起来了。
    “靳北赫，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煮碗面吧？就煮你最爱吃的海鲜面，怎么样？”
    ……
    “啊，不行哦，你现在还很虚弱，暂时吃不了海鲜，还得喝几天粥养一下肠胃。没关系，那就等你好了，我再煮给你吃。”
    ……
    顾喻之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可是都没有得到靳北赫半句回应，但她没有气馁，还是保持着乐观温柔的声线，时不时说些话，她能感觉到靳北赫散发出来的情绪有在慢慢缓和。
    又过了很久，顾喻之从未睁开过眼睛，她不知道靳北赫已经抬眼盯着她看了许久，灰暗的眼眸一片混沌，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靳北赫就这么静静的，偷偷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是期待他随时抬头能看见一般。
    月光偶尔照在她脸上，给她浑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她美好得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一样，而他就像一个卑劣可怜的小偷，只敢躲在肮脏破败的角落里偷偷窥伺他的神明。
    “你累不累？手酸不酸？我给你揉揉好吗？”顾喻之歪着头，明知道他可能看不见，可她还是对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甜美好看的笑容。
    靳北赫看着那个笑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雾。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费力讨好他，不惜委屈自己甚至是将自尊踩在地上，为什么她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艰难地张开口，气若浮游，问：“你不怕我吗？”
    顾喻之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她侧耳往靳北赫的位置凑近了些，“你刚刚是跟我说话了吗？”
    靳北赫看着凑过来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顾喻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但她还是决定回答他，“靳北赫，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其实我很担心你，担心你受伤，更担心你受了伤瞒着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什么，又怕有些话说多了，你会厌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总是对你冷冰冰的。”
    靳北赫眉宇轻蹙，紧抿着唇，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喻之。
    “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人，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也不会害怕你，我只希望你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样我就放心了。”顾喻之心中有些酸楚，眼眶有些发热，她庆幸自己闭着眼睛，这样就不会被靳北赫看穿。
    “我刚才发疯，你也不害怕吗？”靳北赫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得风一吹就散了。
    顾喻之伸手摸索着，直到她摸到他的脸，才笑着回答：“你只是生病了，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要我们好好吃药就会好起来的，你别怕。”
    靳北赫感受着那只温暖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鼻尖猛地一酸，整个眼眶瞬间通红。他不想被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于是偏过头躲开她的触碰，再度将脸埋进手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