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第六天晚上,顾喻之已经把家里的家具都用防尘布遮好,里里外外都布置妥当,然后才换上了轻便的服装,她整理好自己的背包,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着。
她不知道靳棠派来的人会什么时候过来接她,但是她现在整个人都很亢奋,完全没有困意。
一想到她可以趁靳北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回基地,她就觉得非常惊险刺激。
顾喻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手心冒汗,她感觉自己此刻比等在产房外的家属还要紧张不安。
为了缓解焦虑,她打开手机点开了相册,她找到独立相册输入了密码,里面存放着她和靳北赫出去玩时拍的所有照片。
她一张张的翻看,从云城天青水蓝到景城的漫天冰雪。
浏览的目光突然顿住,她点开了那张橙黄色的照片。
夕阳西下时,镜头里的她靠在靳北赫的怀里,扬起的笑脸明艳动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笑得这么甜,而身边的人没有看着镜头。他垂眸望着她,眼神温柔得宛如一汪春水,夕阳的余光照在他脸上,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把照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着靳北赫的脸,世界上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可是他都这么明显了,她还是要逃避。
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的滑动,她其实还偷偷的拍了很多他的照片。
比如这一张,他专注的纂刻生姜的肖像,认真的样子没有平时的锋芒毕露,但是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再比如这一张,她在陶艺店里,通过借位的角度,给他拍了一张和小鲸鱼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低着头专心地给生姜的雕像上色,认真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严肃中又带着一丝可爱。
还有这一张,那是他从医院里做完检查后,累得在车上睡着了。她极少看见他睡着的样子,虽然平时很嚣张,很威风,但是他睡着后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纤长浓密的睫毛扑在脸上像一把蒲扇,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还有这一张!他认真又笨拙地雕刻草莓花,帅气的眉眼都皱在一起,他身上穿着不符合他气质的围裙,脸颊上还沾染了些许面粉,看起来像个忠诚可爱的大狗狗。
顾喻之一张一张的翻看相片,沉浸在幸福喜悦中的她也不觉得紧张不安了,直到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对面声音严肃地问道:“请问是顾喻之小姐吗?”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平静地答道:“我是。”
“顾小姐您好,我是首长派来接您的,我还有十分钟到达您的住处,请您做好准备。”
“好的,辛苦你们了。”顾喻之说完,手机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她最后再检查了一下家里各个地方,眼看十分钟也差不多到了,她拿起背包走到玄关,把电闸和水闸都关了,大门也锁好,自己站在庭院里静静地等待着。
凌晨两点多,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葭兰苑门口,车上下来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人,皮肤黝黑,剃着寸头,他见到顾喻之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顾喻之弯腰鞠躬回礼,然后在他的示意下坐进了轿车的后座。
一上车,还是例行戴上一个黑色的眼罩。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天还没亮。
顾喻之下车一看,她又回来基地了,在靳棠的安排下她自己住一个宿舍,贺延特许她上午好好休息,下午再开始集合训练。
一个月的训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最终考核的那天,他们所有人都被安排坐上了一辆辆卡车,他们的眼睛被眼罩蒙住,在卡车里坐成一排排,等待被运送到最终的考核地点。
只要通过了本次考核,他们就可以跟随部队出征,成为前方战士最可靠的后盾,大家在车厢里小声地讨论着,难掩激动紧张的心情。
车辆停稳后,所有人才解开眼罩,整齐有序地排队下车。
顾喻之坐在比较里面的位置,她听到先下车的人发出连声惊叹,心里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场地。
她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眼睛慢慢地适应明亮的光线,但是等她看清楚周边的环境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陈雅润从另一支队伍里穿过人群来到顾喻之的身边,她的脸上满是震惊,但是仍然压低着声音在顾喻之的耳边说道:“天哪,喻之,你看哪!这里未免也太漂亮了吧!咱们真的是来考核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们更像是来拍戏的呢!”
顾喻之望着那栋辉煌耀眼的建筑物,顿时心如死灰。
陈雅润以为顾喻之也处在震惊当中,继续惊叹,“这里比首城的宫殿还要气派辉煌得多呢!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多希望我真的是在做梦……”顾喻之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的魂都散了,她只觉得眼前飘过“完了”两个大字。
他们最终考核的地方怎么会是御明山庄呢!这岂不是意味着靳北赫立马就会发现她的存在?那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靳棠是不知道他们最终的考核地点吗?还是他已经和靳北赫达成共识,不会再把她赶出去了?
不管情况是怎么样的,顾喻之都祈祷靳北赫不在这里,至少今天不在,这样她还有机会找方赛帮她暂时隐瞒一下。
贺延带着所有人前往集合点集合,他的视线在顾喻之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如此短暂的对视,眼神里却写满了内容。
顾喻之仿佛听到天崩地裂的声音,贺延的眼神分明告诉她,靳北赫就在这里。
怎么办?她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去?
要不她假装肚子疼?还是假装头晕想吐?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
“喻之,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啊!”陈雅润悄悄把脑袋凑顾喻之身边,压低嗓音关心询问。
“没、没什么。”顾喻之扯出一抹勉强又难看的笑容,然后把头压得很低。
她内心只能祈祷靳北赫不要在人群中认出她来,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赶出去实在是太丢脸了,只要今天的训练结束,她可以私下里再找他好好谈谈。
一百七十三号人整齐排列好,大家虽然保持着安静,但是好奇的目光都在窥探四周,因此顾喻之低着头一动不动显得格外突出。
贺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主要是由最终的考核官来亲自考核他们的专业水平,后面的所有工作安排也是由考核官来决定,但是他们有什么事情仍然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贺延说完后,顾喻之看见一抹挺拔的身影从清一色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战士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的长发已经被剪短了,凌厉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睛非常深邃犀利,他的皮肤比过年的时候晒黑了一些,精壮的体魄在单薄的衣服下若隐若现。他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位年轻男子,二人迈着修长的腿向他们的队伍走来。
顾喻之连忙低下头,害怕对上他的视线。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她却紧张得连呼吸都乱了,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手心里直冒汗,肌肉因为紧张而酸痛,牵连着身体都有一些轻微的颤抖。她内心的恐慌和无措油然而生,每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各位早上好,我是本次考核的最终考核官也是这里最大的指挥官,我叫靳北赫,你们可以称呼我靳队长。”靳北赫面若寒霜,声音洪亮。
底下传来细细的躁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进来这里,一切行动都需要听从我的安排,我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违抗我的命令者直接进行关押,要是在任务期间出现不配合导致同伴或者任务出现纰漏者视情况处罚。在我这里,最高处罚是就地击毙,所以你们在这里要遵守我的规矩,不该问的不准问,不该说的不准说,不该记的不准记,听明白了吗?”
他的态度很冰冷,他的话语更加冰冷。
场下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听明白了!”
靳北赫凭借身高的优势,只要扫视前方的队伍,便能看见所有人的面容。
他视线缓慢地浏览着每一张脸,将这些人的样子记下来,所有人都迎着他的目光,只有一个人始终低着头。他眉头轻蹙,有些疑惑地盯着那个人看了几秒钟。
仅仅是几秒钟,他的眉头就紧紧地挤压起来,眼底瞬间燃起不知名的怒火,后槽牙用力咬在一起,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明显了不少。
他向站在一旁候命的贺延招了招手。
贺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这根本瞒不住靳北赫。
他走到靳北赫的身边,声音保持着镇定问道:“老大,什么事?”
靳北赫望向贺延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仿佛要把贺延的头拧下来一样。他压着嗓子,声音低沉犹如恶龙低吼,缓缓说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贺延慌张地避开靳北赫的眼神,乖巧地向顾喻之的位置走去。
靳北赫瞬息转变的情绪让大家感到非常震惊又好奇,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贺延,心中不停地揣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诡异的寂静让顾喻之感到大难临头,她根本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断在内心暗示自己要保持冷静理智,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的军靴,她的内心防线彻底崩塌。
“顾医生,请吧。”贺延也保不住顾喻之,最重要的是,可能他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顾喻之抬头看到是贺延脸上写满了无奈,漆黑的眼眸中更是流露出一抹同情的色彩,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认命般地跟在贺延的身后。
她始终不敢看靳北赫的方向,只能低着头走,直到贺延停下来,她才停下来。
贺延转过身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现在大家都到后面的帐篷集合,向后转!”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被带出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听到指令响起,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往后转,然后小跑着离开。
顾喻之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害怕得手都在发抖。
空气中只有无尽的沉默,直到她脖子都酸了,靳北赫也没有说话。
她提着胆子缓缓抬起头,眼神小心翼翼的,靳北赫就站在她的前面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眼神冷若冰霜,没有任何情绪,但浑身都散发着渗人的低气压,阴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就这么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顾喻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我……”
“你是自己乖乖回去,还是我让人给你打晕了绑回去?”靳北赫打断顾喻之的话,言辞冰冷得就像高高在上的王者,他看她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顾喻之身体连忙后退了一大步,厉声反驳道:“我不走!”。
靳北赫可不管这么多,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就抓住了顾喻之的手腕,然后恶狠狠地说道:“方赛,拿绳子来!”
方赛有些为难,但是也不敢抗命,只能答道:“是,老大。”
“靳北赫,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顾喻之用尽全身力气想甩开靳北赫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根本就甩不开,而且他完全不在乎会不会弄疼她。
也是这一举动,让她看清楚他的决心。
靳北赫不管顾喻之的挣扎,死死地扼住她纤细的手腕,转而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男人,他声音盛怒,狠厉地质问道:“贺延,你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贺延身躯猛然一震,赶紧解释道:“不是的,老大,我确实把顾医生送回去了……”
“哦?难道她是隐了身混进来的?”靳北赫瞪着贺延,恨不得要将人撕碎了喂狗。
贺延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挨训。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顾喻之会被发现的,可是靳棠交代过,一切由他们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准插手干预,顾喻之被发现后能不能留下来全凭个人本事。
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靳棠供出来啊!
“你是活腻了,敢跟我耍心眼!”靳北赫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扼住顾喻之的力道也不知觉重了许多。
“啊——好痛啊!靳北赫,我的手!”顾喻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不停地拍打着靳北赫的手臂,企图让他松开对自己的钳制。
靳北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顾喻之的身上,见她表情痛苦,他稍微放轻了一点力度,但仍然没有松开她的打算。
顾喻之知道等方赛回来,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把话说明白了,于是她忍着疼,急切地解释道:“靳北赫,我想留下来,我想留在你身边,我和宁朗兮的婚约……”
靳北赫抬起手捂住顾喻之的嘴巴,他的手很大,直接捏住了她整个下颌,将她的声音死死地堵住。
“你给我闭嘴!”他很生气,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顾喻之越挣扎,靳北赫的力气就越大,好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她疼得脸都涨红了却仍不见他松手。
直到方赛拿着绳子小跑着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有些不知所措。
靳北赫的眼神凶狠,声音低沉地警告道:“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折断你的腿,不要挑战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