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
“对。”
“噢，那可真是遗憾。”医生挑了挑眉，抿了一口茶，将医检报告单随意丢在桌上。
眼下分明已经入冬，可桌前不停咳嗽的少年，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灰色工服。他脸上还沾着尘灰，除了眼睛很明亮外，没有任何显眼的地方。
叶毅听见医生的话顿了顿，问道：“医生，那我的情况是？”
“尘肺加肺癌，等死吧！”
医生呵呵一笑，这情况他见多了。
他有些期待叶毅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是痛苦、不敢相信还是根本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可叶毅却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医生放下茶杯，感兴趣道：“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你和其他贱……呃，病人不一样，你难道早就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
听见这话，叶毅摘下口罩，有些怀念道：“是啊，我以前可是大学生，长期在有大量生产性粉尘的地方工作，怎么避得开呢。”
叶毅扯动着口罩，单一的过滤层浸满了黑色的煤灰。
狂笑声在医务室回荡，甚至是外面等候的病人都听得见。
“哈哈哈，大学生？”医生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叶毅，“你连低等教育都没办法接触，还敢说自己的大学生，再去挂个精神科吧，蠢货！”
在这种羞辱下，叶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得收拾起身。
’在18年前，我的确是个大学生……‘
“嗯？不选择治疗吗？”医生笑够了，打趣道。
“给医院捐钱吗？”叶毅说完，转身离开。
突然，叶毅又转过身来，指着手腕的黑色印记道：“你看得见这个吗？”
“你在说什么？”医生奇怪地看着他。
叶毅没有多言，似乎早就知道，直接走出门去。
看着叶毅离去的背影，医生淡淡道：“有意思……但很可惜。”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叶毅小心地避开或蹲，或瘫在地上的人。
这短短的一条道，就堆满了病人。
他们大部分穿着单薄的工作服，很多和叶毅一样是年轻人。
唯一不同的是，眼中尚有光的，只有叶毅一个。
这个冬天很冷，很多人都围坐在一起取暖。
冷风刮起，叶毅打了个哆嗦，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小心翼翼地捂着怀中仅剩的1000海森币，叶毅心中想着各种各样的计划。
“去东巷吃烤饼，再去煎个烤鸭，500海森币吃三天应该够了，最后剩下400够我火化费就行，死之前可得好好享受一下……“
突然，一道人影倒在叶毅前面，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围的人都纷纷躲开，唯独叶毅没动。
兴许是本就命不久矣吧，他还蹲下身打量这人。
唔……很年轻，和我一样。
叶毅擦了擦手上的灰泥，伸手按在了男孩的脖子上。
没动静了。
唔……死了，和我一样。
盯着男孩那紧闭双眸的脸，叶毅愣了好久。
顶上的新闻开始播报消息。
【今日来，海森联邦与德明尔帝国成功建交，打通东西贸易渠道，国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人均生产总值达1万元……】
【热烈祝贺圣光中心医院急诊人破两百万……】
【……】
走廊漂泊着的莫名的腐朽味，叶毅鼻子闻不到，心却可以。
一名护士跑了过来，抓起男孩的尸体就往外拖，叶毅的眼神被牵引过去，看样子是要被丢进垃圾场。
”等一下！\\\"叶毅突然道。
护士停下来，不耐烦道：“干嘛？”
叶毅嘴角嚅嗫着，看着男孩的尸体久久没有发出声来，手揣在怀中颤抖着。
见叶毅不作声，护士骂了一声，又抓着男孩的尸体向外拖。
突然间一双手抓住护士的手臂。
“你又干嘛？”护士恼怒道，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扇下。
可下一刻，薄薄的一叠海森币就递到了护士面前。
叶毅指着男孩的尸体，谄笑道：“这是他的火化费，麻烦您了。”
见到钱，护士这才收敛，眼珠子转了转，她答应下来：“哼，下次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男孩的尸体被拖走，消失在走廊尽头，叶毅好久才缓神过来，一拍脑袋，“我这是干什么啊这是。”
还剩下六百海森币，叶毅想了想，还是去买点吃的吧。
对，好久没吃肉了，去买点肉！
来到肉店前，顶着老板冷冷的眼神，叶毅掏出一百四十海森币，买了半斤烤猪肉。
默默地躲到一边去，他正要对着肉咬下去。
可却突然肺部抽痛，一股瘙痒贯通气管道，让他猛咳了几声。
”唔……幸好我辞职了，否则我死后工资就都被公司吞了，那还能报住我这棺材钱。“叶毅不悲反喜道。
一口咬下，鲜嫩多汁的肉丝在他嘴中跃动。
可想象中的爽感却没有到来，喉头的鲜血混杂着肉被叶毅咽下，像是铁丝挂拉着食道的肉壁。
”唔……好吃。”叶毅边捶胸口，边一口一口地嚼着，裂开嘴，像是吃的很开心。
穿过人来人往的人流，躲开奔驰的车辆，慢慢的，他走到了垃圾场。
一只干瘦的黑狗循着味，哈着气看着叶毅。
“抱歉啊……这也是我好不容易才能吃上的。”叶毅摸着头抱歉道。
忽然间，机器的轰鸣声响起，听起来像是在碾压社会的垃圾。
叶毅抬起头来。
高达二十米的巨大的机器像是熨斗般，将堆堆的高高的垃圾压成薄饼。
隐约间，叶毅看见许多尸体同样被卷进去。
他见怪不怪，这里是城市的垃圾场，专收不可回收垃圾，因此也总有人喜欢称这里为废物清除站。
”哈哈哈，得亏我聪明，早早的辞了职，还能留个火化费，不然就得被丢到这里了。“叶毅拍了拍衣服，嚼着肉笑道。
忽然，叶毅的动作呆住了，口中嚼着的肉从嘴里落下，被黑狗吞入，让它尾巴直摇晃。
叶毅的瞳孔呆滞。
目光中，那名本该被拖去火化的孩子，被机器无情的卷入，彻底成为了不可回收垃圾。
机器齿轮的声音咕噜作响，沉沉地打击着叶毅的心。
“咦……为什么？”
叶毅低头看着自己黢黑的手掌，水洼里倒映着他淡薄的灰色工服，染着灰尘的脸。
一道道波澜忽然荡起，这污浊的水洼罕见的有了丝洁净。
寒意终于击垮了叶毅的心灵壁障，余火被冬天的寒气彻底覆灭。
好冷，但冬天本就这么冷，不是吗？
”给你，好好吃一顿吧，可便宜你了。“叶毅把肉都丢给了黑狗，拍了拍它的头，起身哽咽道：“可别跟上来！”
叶毅捂住猛咳的嘴，转身狂奔。
黑狗拖着身体想要跟上去，可却不见了叶毅的踪影。
一路狂奔到公共厕所，叶毅猛地关上门，瘫在地上。
“……我想回家。”叶毅眼中没了光彩，泪水在脸上滑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谁能理解他，谁能拯救他？
这穿越而来的十八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在这个阶级固化到死的世界，人活着就像是奴隶。
叶毅心中的怒火和悲怆再也止不住。
啪啦一声，叶毅几拳挥下，将厕所瓷片砸落。
一把抓起瓷片，叶毅毫不犹豫得向脖子扎去。
下一刻，叶毅猛地咳嗽一声，剧痛从肺部发出，瓷片从手中掉落。
刚才受到的刺激太大，本就重病在身的他终于还是压不住病了。
叶毅无力的靠在墙上，昏迷前，他泪眼朦胧。
透过五颜六色的光，仿佛回到了那个美丽的世界，课本的书香还在鼻尖缭绕。
”回家……“
————
【献上你的忠诚！】
猛然间，叶毅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空寂和黑暗，仿若身处混沌，他的眼前浮现出一道蓝色荧幕。
叶毅一瞬间就收到了这个荧幕的信息。
【初始转生次数：3
转生世界随机：特殊型、科技世界、超凡世界
转生身份分为：随机】
“咦，这是，系统？”叶毅奇怪道。
这十八年了不出来，偏偏等自己死了才出现，这不会是假的吧，还是说这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
不过琢磨了半天，叶毅感觉这是真的，只因为他在这里可以看见自己在外面昏倒的身体，此时的外界时间是相对静止的。
叶毅仔细的研究了一会，终于发现了这个转生系统的真正作用。
【1、每次转生都会随机生成一个忠诚目标，他需要为目标献上无条件的忠诚。
2、根据忠诚的程度判定转生后的收获，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就可以收获转生人物的一切。
但这里的一切，需要根据忠诚目标来看。
3、忠诚分有四个方面：对信仰忠诚、对人（主上）忠诚、对情感忠诚、对文明、国家或是组织忠诚，达到条件都会收获相应的东西。】
这些超乎寻常的力量，会是打破这个世界的固化规则吗？
叶毅的眼中又泛出光来，这样一来，他终于可以有机会斩断那无形的枷锁了！
“等我回来！”叶毅咬牙道：“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