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里的东西，宋暖这么多年依旧能理清楚里面写了一些什么。
    除了谢淮撕下那张好话，其他的全是骂他的话。
    她二十多年的脏话，基本上全送给谢淮了。
    仔细一想，谢淮一句话也没有骂过她。
    现在有些误会解除后，她意识到高中她对谢淮说的话更过分。
    她是直接，谢淮只是间接。
    宋暖欲言又止，谢淮低沉道：“我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我想要。”
    他总以为自己不贪心，但每一次关于宋暖的东西，他恨不得全部属于他。
    无时无刻提醒他，宋暖在他身边。
    宋暖并不讨厌他，甚至喜欢他。
    宋暖抬头望向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如愿得了日记本，谢淮坐在床边翻看，明明看了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喜欢。
    宋暖的日记本里只有他的名字，只会记关于他的事。
    他高中从未因为这些话不高兴，反而发现她日记本多一句关于他的字。
    他心情会好上一整天。
    宋暖看了一眼日记本，触及满篇骂谢淮的字，在看向谢淮，男人的神色似乎很好，嘴角甚至挂上笑容。
    谢淮突然侧头看向她，视线又落在她的小腹上，又一次道：“高中的谢淮肯定羡慕我。”
    宋暖一愣，神色恍惚，十六岁的宋暖肯定不理解现在的她，但一定会支持她。
    还没说什么，他凑近亲她的嘴唇一下。
    他又道：“我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杀了我。”
    宋暖：“……”
    对于他偶尔的偏激语言，她无奈又好笑，“然后我给我自己打官司？”
    谢淮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又道：“我知道你会对我们好。”
    男人的手指猛的收紧，日记本明明没有那句我好像有点喜欢谢淮了。
    但他却看见满篇的那句话。
    ……
    星期六，上午，约了心理医生治疗。
    吃过早饭，宋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酸橙子放在包里，她显然用不了，是谢淮吃。
    她侧头看向用保温杯装开水男人，依旧心虚道：“你这会好点了吗？”
    刚才起床，谢淮又吐了两次，早饭吃进去又吐。
    如果是她，这会估计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其实现在不是谢淮问她要不要孩子，应该是她问。
    她虽然怀孕了，但吃什么都香，甚至偶尔还能仗着怀孕吃零食。
    谢淮尽管会说，大多数时候会妥协。
    谢淮俊朗的面容没什么血色，“嗯”了一声。
    “等会看完心理医生，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宋暖担心道。
    谢淮摇头，“不用，没事。”
    宋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他穿着她的拖鞋，要不是拖鞋尺码大，这会整个脚后都在外面。
    已经有好几次发现他穿她的拖鞋。
    “你又穿成我的拖鞋了。”
    谢淮低头看一眼，在看向她，见她神色没有厌恶，坦白承认道：“我想穿。”
    闻言，宋暖愣了一下，看了他十几秒，“那我下次买拖鞋买大点。”
    被纵容的某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嘚瑟又张扬，富有磁性的嗓音，“等会就去买，好不好？”
    “好。”宋暖大多数的时候都会同意他的话，主要是他的要求并不强人所难。
    相反很容易。
    两个“孕妇”花了半个小时出门，十点过才到楼下，去医院的路二十几分钟，开了一个小时左右。
    快要在医院停下的时候，另一辆车的男人歪头骂人：“会不会开车？不会开车滚回老家开。”
    车里的宋暖下意识伸手搭在谢淮的手腕上，示意他不要起冲突。
    谢淮出乎意料的讲道理：“不好意思，我老婆怀孕了。”
    顿时旁边主驾驶的男人立马闭嘴，随后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老婆等会要产检急了点。”
    副驾驶的女人也很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老公脾气不好。”
    宋暖摇头示意没事，“耽误你们了。”
    等旁边的车走了，宋暖余光瞥向旁边的男人，这几次他面对事情，似乎都很正常，没有暴戾。
    她突然夸道：“谢淮，你真厉害。”
    谢淮一脚踩在刹车上，侧头看向她，半晌后，忍俊不禁，重新踩油门道：“暖暖，下次也夸我。”
    宋暖莫名耳朵一热，满足他的要求，“好。”
    快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宋暖伸手拉着谢淮的手，叮嘱道：“不用刻意隐瞒，有什么可以直接跟心理医生说。”
    “这不是病，只是心理障碍。”
    她担心谢淮刻意的去隐瞒一些心里情绪，想证明自己已经在好转。
    她知道他不是欺骗她，是为了欺骗他自己。
    谢淮很努力的在说服自己抑郁症可以好。
    谢淮眸子往下敛，呼吸有些重，随即又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好。”
    心理医生照旧拿了测试表让他填，之后示意他躺在沙发上，没一会他就睡着了。
    这次醒来的时间很快，十几分钟就醒了，他下意识看向宋暖，伸手抓着她的手臂。
    心理医生看他的症状比以前好多了，“这一次梦见了什么？”
    谢淮低沉道：“梦见她跳河了。”
    “我老婆站在岸边伸手拉我。”
    闻言，心理医生看着测试表，眉间少见的放松，“这次情况比以往哪一次的恢复情况都要好，看来不是电疗的作用。”
    “是谢总你的情况在好转。”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三年内有痊愈的可能性。”
    闻言，宋暖眉眼闪过欣喜，下意识看向谢淮，没想到他也在看她。
    她眉眼弯上。
    谢淮一怔，浑身柔和。
    下一秒，他握紧宋暖的手，又重新看向医生道：“我现在的情况能有孩子吗？”
    心理医生摇头道：“暂时不建议要，还不太稳定，可以稳定一年后才能要。”
    “会影响孩子？”宋暖犹豫道。
    心理医生摇头道：“不会，对孩子没什么影响，怀孕期间夫妻之间的情绪会加重，不利于抑郁症恢复。”
    “再者谢总有自虐的倾向，最近这几年虽然没有出现过，但依旧有这个风险。”
    “当然，你们想要孩子也可以要，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谢总的治疗功亏一篑。”
    “也有可能会因为孩子的到来加快抑郁症的痊愈。”
    宋暖点头，“谢谢医生。”
    从办公室出来，宋暖余光瞥着谢淮，正当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弯腰正对她，特别认真的眼神。
    “暖暖，我不会自虐。”
    “有你，我舍不得。”
    “我想要孩子。”
    宋暖也没想过不要孩子，从有孩子那会她就知道谢淮抑郁症的事，现在也不是突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她点头道：“我们配合治疗。”
    大概是她太好说话，谢淮眼睛泛着红血丝，大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两次，“我爱你。”
    他好爱宋暖。
    两人调整好情绪下楼，刚准备进电梯就看见准备出电梯的金墨。
    金墨：“……”
    有种没病来检查，被人发现有病的错觉？。
    他看向谢淮，转移注意力，“怎么样？情况还好吧？”
    谢淮“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搂着宋暖走了。
    金墨松了一口气，立马朝心理医生办公室去。
    心理医生一看见他头就疼，“金总，你没问题，不要再检查了，会导致神经衰弱。”
    金墨无奈道：“我一想到我孩子还在外面就睡不着觉。”
    心理医生道：“这是正常情况。”
    谁想到孩子在外面能睡着觉？
    能睡着才不正常。
    “不正常情况是怎么样？”金墨问道。
    “自杀。”
    “哦，那我不会，我只是焦虑。”
    ……
    回家的路上，宋暖接到林柔的电话，“暖暖，来我家吃饭，我爸炖了汤，吃了对身体好。”
    她又道：“可以喊谢淮。”
    宋暖余光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犹豫一下道：“我问一下他。”
    “谢淮，你去柔柔家吃饭吗？”
    “她不介意，我就去。”谢淮低沉道。
    电话那端的林柔自然听见，小声嘀咕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有礼貌的时候。”
    “我以前天天介意，也没见他不来找你。”
    “你让他来吧，看在他帮了我一次的份上，以前的事……我尽量少提几次，不过我还是记着。”
    宋暖：“好。”
    挂断电话，她看向谢淮道：“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
    超市
    宋暖拿了几样营养品，又给林柔买了一些孕妇的补品，“好了。”
    见谢淮盯着她，她下意识道：“怎么了？”
    “买拖鞋。”
    谢淮指了一下生活用品的方向，神色温顺，像极了小时候宋暖问爸妈买东西的模样。
    宋暖脸上的梨涡浅笑，好笑道：“走吧。”
    谢淮推着车跟在她旁边，余光一次又一次的看向她，心情好到极致。
    谢淮喜欢穿她的拖鞋，宋暖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买了两双大拖鞋。
    刚好有售货员在这里，她下意识道：“这种款式有43码的拖鞋吗？”
    一听这话，售货员低头看着她的脚，摇头道：“这是女款鞋，没有43码的鞋。”
    宋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掩盖尴尬，抬手别了一下耳发，“好，谢谢。”
    话刚落就听见男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她侧头看过去，对上谢淮戏谑的眼神。
    她下意识瞪了他一眼，随后拿了两双四十码的女款拖鞋。
    谢淮似乎怕她把拖鞋不小心送给林柔了，上车的时候将那两双拖鞋放在主驾驶的位置上。
    一点也不嫌弃占座位。
    ……
    宋暖没想到林柔还喊金墨一起吃饭，开门见是金墨还愣了一下。
    金墨一副男主人的模样，“换拖鞋，叔叔才拖的地。”
    他看向谢淮，小声道：“等会你闭嘴，别说话。”
    “林柔怀孕，受不了刺激。”
    言外之意就是谢淮说话林柔不爱听。
    谢淮淡淡瞥了他一眼，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这是，林柔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孕妇裙过来，“要你管，暖暖，进来吧，不用换，小心点。”
    “暖暖，我给你买了一条跟我一模一样的孕妇裙。”
    她拉着宋暖往卧室走。
    金墨羡慕的看了一眼，很快又看向谢淮，小声道：“等会你表现差点，这样才能突出我有优点。”
    “你千万别跟我抢活干，不然我们绝交！”
    以前总觉得谢淮恋爱脑，对宋暖比对他还好，现在算是明白了，要是林柔肯搭理他，他肯定对她比谢淮好。
    谢淮根本不需要他的好。
    一个宋暖抵一百个金墨。
    他现在也不需要谢淮对他好了。
    谢淮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低沉道：“林柔的爸在你后面。”
    金墨连忙谄媚扭头，“叔……”
    结果客厅一个人也没有，他忍不住踢了谢淮一眼，“小人得志！！！”
    “我诅咒宋暖生一个儿子，累死你。”
    谢淮不在意宋暖生男孩还是女孩，淡然的从他旁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那只猫朝他跑过来，嗅了嗅。拔腿就跑。
    金墨嘚瑟道：“过来！！”
    见面不过来，他伸手拿抽屉的猫罐头诱惑，顿时两只猫就跑过来了。
    他扭头看向谢淮，小声道：“看见没，猫还是认我。”
    谢淮嫌他聒噪，“有什么用？”
    金墨闭嘴：“……”
    卧室
    宋暖试了林柔给她买的孕妇裙，她小声道：“金墨怎么来了？”
    “我妈住院他帮了不少忙，我爸就喊他来吃饭。”林柔撇嘴道。
    她又道：“我爸每天推我妈下楼散步，总能遇见金墨。”
    “金墨骗我爸妈说他经常在这边散步。”
    “半个月，我看他起码瘦了十几斤。”
    宋暖有些不厚道的笑了，关心她心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心情放松了吗？”
    林柔忍不住抱住她，吸了吸鼻子，“好多了，还好我妈没事，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暖暖，谢谢你。”
    宋暖轻轻抱住她，“好多了就行，不要有压力。”
    “没什么压力，金墨家跟谢淮家里不一样，金墨爸妈都很讲理，还跟我说他们不管我和金墨的事，让我开心点。”林柔说到后面有些想笑。
    她又道：“金墨爸妈隔三差五送水果这些来。”
    “暖暖，这么好的爸妈，怎么养出金墨这种语文不及格的人？”
    宋暖认真想了一下，精准点评道：“人总要有缺点。”
    林柔噗嗤一下笑出声，“有道理。”
    两人刚从卧室出去就看见谢淮大步走进了厕所，紧接着隐隐约约的呕吐声。
    林柔现在已经不怎么呕吐了，她问宋暖道：“他怎么了？”
    “医生说他有妊娠伴随综合症。”
    宋暖见她不懂，又解释道：“孕吐。”
    林柔震惊的盯着她，“男的孕吐？”
    “嗯，之前没跟他说的时候是我孕吐，他知道后就是他孕吐。”宋暖道。
    林柔神色复杂，匪夷所思道：“这得有多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