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少和我说那些没用的，你们这些外姓人要不是被我们村收留，怕是早就被狼给吃了。”
    “我们王家村对你们甘家的恩情，就算你们一家一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这十石大米就是你们家欠我们的。”
    没穿越前甘甜就知道，古人氏族观念很重，盘根错节，但她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就因为她们家不姓王，就活该将粮食双手奉上？
    甘梵仁看了一眼周遭的村民，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人站出来说道：“你们家除了女人就是孩子，也吃不了二十石粮食，还不如让出来，帮帮有需要的人。”
    “就是啊甘秀才，那么多粮食要吃到什么时候，扔了也是扔了。”
    王李氏有人撑腰，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听到了没，识相的把粮食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别客气。”
    “好啊、好啊。”
    “我前脚才救了你们的命，你们后脚就来欺辱我。”
    甘梵仁大笑几声。
    “好一个东郭先生与狼啊。”
    “这粮食你们想要我可以给，不过不能白给，价高者得，不然我就算丢了这条命，也要告到官老爷那去。”
    甘梵仁的目光从这些乡亲们的脸上扫过，心中凄楚。
    身为秀才老爷，他本应受人尊重，但因为他是外乡人，处处被人看不起。
    就连叫他一声秀才老爷，也是充斥着调侃之意。
    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平日里有人找他写信，读信他一分钱不收，闲暇之余还会帮大家照顾孩子，帮这些孩子看看文章，本以为这些人就算不把他当成亲友，好歹也能多照拂几分。
    没想到如今为了几石水泡粮，就要将他置于险地。
    若是真到了女儿口中食不果腹的地步，怕是他们甘家会成为最先死的。
    人性二字。
    他算是重新看清了。
    甘甜在屋子里听着爹的悲鸣，胳膊不停的上下挥舞。
    【我爹人那么好，读书也是为造福苍生，可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了，难怪我爹最后会黑化……】
    慧娘听着门外丈夫的嘶吼，也红了眼眶，她透过窗子的缝隙，望着丈夫苍凉的背影，轻轻的拍打着甘甜的后背。
    里正匆匆赶到，他失望的看着村民们。
    “你们闹够了吗？”
    “一场大水而已，就冲昏了你们的脑子了？把天子律法，祖宗教训都忘了？”
    “在闹事的给我滚出村子去，别给我们王家村抹黑。”
    在村子里，里正的话就是天，没有人会和里正过不去。
    于是大家都不再闹腾，只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甘梵仁家的院子。
    他们似乎是在打量着哪里有粮食。
    大家现在缺粮食吗？
    其实也不缺。
    这大水虽是冲走了不少的粮食，但庄稼人谁家不存些粮食，虽然被水泡了，但也能撑一撑。
    只是粮食价格飞涨，让他们有些恐慌，想要占些便宜。
    甘家人少好欺负，好些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晚上要来探一探甘家了。
    至于甘家人的死活？
    他们可不在意。
    甘梵仁注意到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高声道：“里正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将家中的粮食卖了，烦请您做个见证。”
    “大家想买的，尽管来我这买，十九石粮食，价高者得。”
    一句价高者得，让周围安静了许多。
    王李氏见无人说话，急忙道：“九百钱。”
    【太不要脸了，我爹买都没这么便宜。】
    甘甜在心里吐槽，将脖子伸长了往外探，好看清楚那老太婆不要脸的样子。
    慧娘担心女儿摔倒，干脆带着人走了出来。
    看到慧娘，刚刚很粗声嘎气要闹事的汉子们安分了许多。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解锁了粮油区，大米要多少多少，这些水泡米没了也没关系。】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伸着小手轻轻地摸着她娘漂亮的脸蛋，生怕她娘不高兴。
    “死老太婆，做人别太过分，九百文买十九石你也好意思。”
    一个和王李氏不对付的婆子啐了口唾沫，笑盈盈的看向甘梵仁。
    “甘秀才，我不像她那么不要脸，我出一两银子。”
    “现在这一石水泡米就值一两，一两银子十九石你也好意思出，我出二两。”
    “三两……”
    “五两……”
    现在这大米这么贵，就算是自己不吃，卖人也是好的。
    大家纷纷参与了竞价，最后这些大米竟然比远高于市价三两的银子被卖了出去。
    十九石大米，卖了二十一两。
    出钱买下粮食的，是本村的富户。
    他的目光比村里的村民长远，距离下一次粮食成熟还有好几个月。
    粮食只会越来越贵，刚刚去买米的下人说，粮铺的水泡米价格又涨了，已经一两半一石了。
    现在粮食就已经这么贵了，以后怕是更贵。
    有钱的富户家家户户都在屯粮。
    他们这些人尚且知道屯粮，甘秀才一个读书人不会不知，今日若不是王李氏闹事，想要白拿大米，甘秀才也不会卖米。
    他捡了漏，心中对甘秀才多了几分怜悯。
    看了一眼一旁目光不善的王李氏，他多了几分庇护的心思：“今日晚了，明日一早，我便叫下人将银子送来。”
    没拿到好处，王李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银子直接给了甘秀才，恐怕今夜甘秀才一家就会遭到王李氏的毒手。
    不如明日一早将银子送来，也能让甘秀才一家想想该怎样处理这些银子。
    甘秀才感激的对富户拱了拱手。
    看着富户将粮食搬走，里正也挥散了众人。
    王李氏见甘秀才现在没有粮食，银钱也没到手，也就没了留在这的心思，随着众人一同走了。
    甘梵仁留下里正，请里正进屋喝茶。
    他坐在简陋的桌前，神情怆然：“里正，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村子里我怕是待不得了，望您为我们一家开几张路引，我们想到王都去。”
    里正挽留再三，见甘梵仁去意已决，叹息道：“今日是王李氏做的不对，明日我便开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狠狠教训她一顿。”
    “你与慧娘安心住下，好歹等慧娘做完了月子再走。”
    一个秀才留在村子里的好处他是知道的。
    秀才老爷不用上税，村子里一多半的地都挂在甘秀才身上，这些年，甘秀才为村子里省了多少钱他心里有数。
    今日的事，终究是寒了甘秀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