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施伸出手,制止了峯璟。
“峯校尉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峯校尉应该也知道吧,我投靠主公以后,打的第一场仗就是和我的父亲对战。”
“我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
“这场仗你不必打。”
“你可到嘉南关去,去训练那里的将士。”
不将他留在许杨关,是担心他假意归顺,实则是来打探消息。
留下他是出于爱才。
唐施与怀庆交手多年,怀庆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怀庆做事认真,手下的兵也绝对是好样的。
这么一个被调教好的兵前来投靠,他有什么理由不收下。
“多谢唐将军。”
“等此战一了,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对于唐施说妻子重伤的事情,他并未怀疑。
唐将军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
唐将军不会骗他。
而且等到妻子来了,自然会将真相说与他听。
他自认为没有做出出卖怀庆将军之事,关于军中布防一字未提。
今日已经晚了,不便赶路。
唐施便唤来了宋辞,让宋辞为峯校尉安排住处。
宋辞乐呵呵的带着峯校尉进入了他的营帐。
“峯校尉,最近许杨关许多人来参军,军中营帐极为紧张,只能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无碍,我们都是粗人,只要能睡觉,在哪睡都成。”
别说只是和人挤一个营帐,就算是让他直接睡地上,他也不在乎。
宋辞说道:“校、校尉的事情,我听说了,望校尉节、节哀。”
他一说起话来又有些紧张。
他握紧了手中的灯笼,小声说道:“校尉,军中的大多数将士都和您一样,都是迫不得已才投靠了主公。”
“但凡还有生路,我们也不会揭竿而起,校、校尉莫要紧张,我们与大云的将士无甚分别,我们想的也只是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罢了。”
峯璟并未说话,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实在是没有和人寒暄的心思,他跟在宋辞的身后,跟着宋辞默默地走着。
途中经过一个营帐时,竟意外见到营帐外有一个小小的女童。
那女童还没他的小腿高,走起路来还有些不稳。
虽视线昏暗,也能看出那女童极为可爱。
他不禁停下脚步,想起了女儿小的时候。
女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抱着他的脖子,喊着他爹爹。
那时候他只想着打仗,总想着还有机会弥补女儿。
不成想直到女儿死了,也没能好好的弥补。
他的女儿还那么小,尚未及笄,竟然就这样死了。
宋辞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后没了人跟着。
他拎着灯笼,回过了头:“将军,怎的不走了?”
“那女童是谁的女儿,为何会在军中!”
宋辞顺着峯璟的视线,看到了小小的身影。
宋辞脸上的神情霎时间轻松了许多。
“这个是我们主公的女儿,甘甜。”
“别看她小,但是她很懂事,从不无故苦恼,大家都很喜欢,主公不管去哪儿都时常带着她。”
宋辞打着灯笼走到了甘甜的身边。
甘甜趁着爹爹在谈事,正悄悄偷吃。
忽的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身边,吓了她一跳。
她狼狈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歪头看向宋辞,清亮的双眸中带着隐隐约约的谴责。
宋辞有些不好意思:“吓到甜儿了吧。”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怕你害怕,便想着过来陪陪你。”
“夜深了,怎么不进营帐去。”
面对甘甜,宋辞倒是不结巴了、
不仅不结巴了,声音还十分自然。
营帐里好多人,好热,她感觉空气都很稀薄,无法呼吸。
她只想着悄悄出来透透气,顺便偷吃些东西,哪里想到差点被宋辞吓到。
不过这也不能怪宋辞啦。
宋辞可是打着灯笼,正大光明出现的,都是她自己不好,因为偷吃,心虚的紧。
甘甜注意到宋辞身后跟着一位魁梧的将士。
将士身上的铠甲制式明显与军中将士的不同。
这铠甲甘甜可太熟悉了。
之前公孙越他们扒人衣服,还都是她收起来的。
【这不是大云的将士吗?】
【宋辞这小傻瓜怎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也不知这宋辞有没有将人认出来,该不会是被胁迫了吧!】
甘甜的心里疯狂的咆哮。
她伸出小小的手,就要拽着宋辞逃跑。
天黑,加上她被吓坏了,也没看路,直接拽住了一只手就往爹爹的营帐里跑。
到了营帐,营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宋辞这个小呆瓜,怎么一个个这么拘谨。】
甘甜好奇的抬起头,却看见营帐中的人纷纷拔出了武器。
宋辞急忙伸手制止。
“诸位别误会,这位是峯璟,峯校尉,他是特意来投靠我们的,唐将军让我安排人去休息。”
听闻是前来投靠的,大家这才放下了武器,气氛松弛了很多。
甘甜的身子却僵了僵。
说话的是宋辞,那她牵的岂不是……
她小幅度的扭了扭头,看向了自己牵着的,这双手的主人。
正是那个穿着大云铠甲的魁梧将士。
【好在是自己人,要不然我岂不是把老鼠扔进了米缸里,直接帮着他把家给偷了。】
【呜呜呜,好在他归顺了,要不然我这一牵,怕是直接带着大家见太奶了。】
峯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叛军首领、不、主公。
他本以为能做叛军的,至少也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个俊美儒雅、玉树临风的男子。
“在下峯璟,见过主公,见过诸位同僚。”
对于自己投靠顺义军这件事,他接受的很快,改口也不含糊。
“峯校尉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峯校尉受委屈了。”
一句峯校尉受委屈了,莫名让峯璟这个糙老爷们差点落泪。
这么多年,都没人说过他委屈。
他也不觉得自己委屈。
上阵杀敌,九死一生的时候,没人这样对他说过受委屈了。
为了打仗和家人分离的时候也没人和他说过受委屈了。
就连得知家人遇害时,也未曾有人说过。
可此时,忽然有人开口,他便真的觉得委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