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直挺挺走到周治跟前,她先是看了周敏一眼,后者却是满脸好奇,但一句话也没说。
“周....周.....”
周治冷着脸。
谢芸顿了顿,人多势众下,她还是没有直呼大名,“三殿下可否移处洽谈?”
“洽谈?”
周治挑眉,什么时候谢芸会这般有礼?
他一出声,谢芸垂下眼,声音平平无波:“可与不可,殿下自行考虑吧。”
周治沉默半晌,就看见谢芸转身朝无人小亭走去。
.......
四面通亮,少女半靠在椅上,六月闷热,习习凉风穿堂而过,撩起她发髻边碎发,飘飘扬扬。
周治看了一眼少女,此刻的谢芸周身透着无辜孱弱,可他却清楚知道,这孱弱无辜背后是狠毒嗜血!
周敏抿了抿唇,意味不明的说一句:“这谢大姑娘长得实在不一般啊。”
周治勉强笑了笑,手却慢慢攥紧了。
“谢大姑娘想说些什么?”
周治走过去。
“我在我宅子里发现几只老鼠。”
谢芸坐直身体,背脊挺直,对上周治轻挑双眸,“我狠狠收拾一顿,有一只小老鼠怕死,把殿下供出来了。”
周治眼眸闪了闪。
谢芸抬手示意他坐下。
“谢大姑娘,你在说什么?”周治坐下后,目光冷静的望着谢芸。
见周治装傻充愣,谢芸勾着垂下的一缕发丝,“殿下不承认没关系,我相信京兆伊那边肯定有办法撬开其他老鼠的嘴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承认没关系,总会有人查的出来。
“......”周治脸色微微冷下来,声音也弱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芸嗤笑一声,“三殿下觉得我能做什么?”
毁掉我!
周治在心里毫不犹豫的回答。
“毁掉你。”谢芸拿起茶壶,不紧不慢倒了茶,推到周治面前,“三殿下心里应该这样想吧?”
“三殿下真是有意思。”谢芸甩甩手,笑吟吟说着。
周治静了静,拿起茶碗,在谢芸灼灼目光下喝了凉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殿下想的没错。”
谢芸收起脸上的笑,说:“旁的人问起来,我也是如此回答的。”
.......
周治心里窝着火,却又发不出来。
谢芸不再倒茶,单手托着下巴,“三殿下是认还是不认?”
说完还往人多的地方看一眼,果然看见谢清黑着一脸往这边瞟。
温柔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威胁,目的很直接。
周明不动声色站到谢芸边上去。
果然周治当即就变了脸,只是没几秒就缓和下来,“谢大姑娘何必赶尽杀绝呢?毕竟我和你二叔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好过,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芸挑眉,“我是大房的,二房都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敏没忍住,笑出声。周治扭头看他一眼,周敏垂头,没再发出一点动静。
周治一忍再忍,强压着怒气:“谢大姑娘别忘了,谢大人和你到底是一个姓的,老话说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想剩下的道理,谢大姑娘是明白的。”
“还有半炷香时间,你若是不认,那密函就会出现在陛下桌面上。”
谢芸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周治听见这话,当即绷不住脸色了。
“你什么意思?”
微微起风,谢芸搓了搓手,她侧眸,不远处平儿摆摆手。
谢芸不紧不慢,淡淡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若是让陛下知道,他最是温顺听话的儿子,背地里不仅豢养私兵,还手眼通天,各家各户都安插了眼线,三殿下,你说他会如何想?”
“你不要——”
“我不要如何?三殿下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我是在与你好生说话,不是在与你谈条件。”
周治没说话。
谢芸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现在又在谢府中,他垂眸沉默两分钟,才抬眼望着谢芸,说:“谢大姑娘,这事一时半会我也不能解决了。”
“所以?”
谢芸不屑地笑笑,亚青说她发现府里和东宫别院那边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但不确定是谁安插的。
今日小榭聚会,前脚才开宴,后脚男眷就被谢威带进来。
她不过诈了周治一下,没成想,这人就承认了。
离开小亭,平儿看见谢芸脸色不太好。
“姑娘,三殿下那边怎么说?”
平儿跟谢芸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谢芸总是不爱笑,但心情从未有现在这般凝重。
谢芸眉头微微拧着,手也不自觉攥紧。
一想到周治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心里就格外冒火。
她千方百计、小心翼翼的提防别人,结果都能让周治不动声色安插人手进来,只怕从前她算计二房那些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一个在明里,一个在暗里,周治见她就如暗中窥视的毒蛇一样,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密网编织的阴谋中。
“撤掉盯着周治的人。”
谢芸回头看了周治一眼,虽然面上波澜无惊,可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看着谢芸走回来,谢清难看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但很快,她脸色又黑下来。
因为谢芸才坐下,周敏就坐在她边上,两人没一会就有说有笑的。
此刻的周治坐在对面隔间中,细细盯着谢芸看,长开后的谢芸就像沉睡多时的猛兽,不仅露出了獠牙,还把利爪展露出来。
荣亲王也在暗处不动声色打量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刚才那一眼,荣亲王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就与她母亲一般。
看似柔弱实则心狠手辣!就如攀附墙垣的藤蔓一样。
谢芸抬眼,余光中瞥见荣亲王在看自己。
前世,荣亲王是在太子被废后,投入周治门下,也是那时,她才知晓,看着浪荡纨绔的荣亲王居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豢养十万精兵!
甚至在二皇子起兵造反时,在短短一月之间,就将周垚枭首示众!
她废了后位,荣亲王成了新朝手握重兵的权臣之一!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周治如愿!
荣亲王敏感的注意到谢芸投来的目光,带着狠厉,仿佛在揣度猎物死活一般,莫名让他后背腾起一股冷意。
身旁的人都在窸窸窣窣你,“你们瞧瞧,这谢家大姑娘这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啊!”
“嘿!你不想想,她母亲是谁?!”一个白袍男子开口,脸上带着猥琐,“那可是崔家独女安定郡主呢!当年几大世家公子为了她,争得头破血流,可是....被谢荣那个莽夫截去!”
“你可别乱说啊!”有人冒出来,“你我都是人微言轻的权臣,可议论不得这些往事的。”
荣亲王看了几人一眼,面色不善,却没直接发作出来。
“有空吹嘘这些陈年烂芝麻的旧事,几位还不如专研专研自己如何加官进爵吧!”
几人立马噤声,唯有白袍男子微微皱眉,很是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