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其实一直有关注到她这边,她从一开始进门来,就似乎不安分、不老实。
手里是抓着本书,但那书打从被她抓在手中后,就几乎是没翻过一页。
而她的那些小动作……傅定虽然没看她,但却是都能感受到的。
起初并没太在意,想着,或许是初次过来,心里紧张,待得过会儿就好了。但这都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仍是如此,一点变化都没有,傅定不免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才朝她看了过来。
但对面的人似乎挺怕他的,明明碰上了他的眼神,却突然的又匆匆将目光躲开。
她心思不在读书上,若再留她继续在这儿,怕还会影响顾小公子看书。所以,傅定扣了书在一旁案上,他则负手起身,朝顾明棠走了过来。
感受到了他的动静,顾明棠更是背脊挺直了,一动不敢动的僵在那儿。
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呼吸都屏住了,更肖说身子敢动一下。
可即便如此,很快的,顾明棠还是瞧见了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书仍捧着竖在面前,目光慢慢上移,就看到了那张脸来。
但看他脸色还算好,只是和颜悦色着朝她打了个手势后,他率先出了门去。
顾明棠见状,虽心中打鼓,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仍是一刻都不敢怠慢,立刻跟了过去。
出了门,到了外面中庭,傅定这才闲聊似的说:“顾二小姐似乎不大喜欢看书?”
傅定问得直接,顾明棠倒有些难为情。
不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没打肿脸充胖子,非得说自己喜欢。
她点了点头:“自幼便不大喜欢,可能是……天生的不是读书的料吧。”
不爱读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能大大方方承认,总是比扭扭捏捏的别扭着要好很多的。
“人有之所长,必就有之所短,顾二小姐不喜读书,但骑马技术却是不错,马球也打得好。”他肯定她的优点。
顾明棠却很意外:“你见过我打马球啊?”
她记得,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打马球时,他根本不在。而第二次,她受凤平长公主之邀,去参加马球赛时,虽遇到了他,但那次她却是没上场的。
所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球打得不错呢?
傅定却说:“顾二小姐之名,我有所耳闻。”
顾明棠倒是挺难为情的,只见她尴尬一笑,避开了目光看向别处去,道:“你所听到的,有关我的名声,想是很不好吧?”
前段日子,她在京中倒是狠狠出了回名。可却不是什么好事儿,尽是一些风流八卦事儿。
这样的所谓出名,不要也罢。
傅定道:“好与不好,在于人心。只要你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便无所谓旁人怎么说。若是太把别人的话、别人对你的看法当一回事了,你也会活得不快乐。”
顾明棠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极好,便又重新朝他望回来。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顾明棠问。
其实想想也是的,之前一阵子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两男一美”,如此这般的风流韵事,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呢?
傅定说:“自古以来,但凡牵扯到这些,总是女子吃亏。但这种事情,也都不必多理会,既是谣言,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就消失殆尽了。”
顾明棠的心态倒是极好的,若是换做旁人遇上这些,就算不上吊抹脖子,也得郁郁寡欢得去了半条命。
可能是她重活过了一回的缘故吧,早把一些事情看透了。
这样的流言蜚语,她竟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顾明棠有的正是傅定所说的这样的心态。
倒是惊讶,他身为男子,竟也能这般的体恤女子。
不免的,顾明棠对他的印象倒是更好了些。
傅定倒也不是刻意说出这样的话来邀功的,只是心里正是这样想的,有感而发而已。
但也没忘了今日的正事,所以,在同顾明棠略略交谈一番后,傅定便说:“今日天气不错,你若在这坐不住,便可随意在这府上逛一逛。”说着,便喊了身边的一个小厮来,“去叫了殷嬷嬷来,让她招待顾二小姐。”
这肃王府的公子已经算对他们姐弟很好了,顾明棠也不愿再给他添麻烦,于是立刻说:“公子您不必管我,我就自己在府上随便走走就好。殷嬷嬷那样身份的人,想是也有许多事要做的,就不必劳烦她老人家了。”
既她这样做,傅定便也没多坚持,只冲身边小厮道:“那你跟着顾二小姐,但凡有什么事,即刻来禀。”
小厮立刻应是。
顾明棠也蹲身作别。
安置好姐姐后,傅定这才又折身回去,继续陪在弟弟身旁。
肃王府,自然端严肃穆,府内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都彰显着王府的气派。
虽之前来过一回,但当时就只是见了傅定一面,送礼后,很快就跟着祖母她老人家离开了。
哪像现在,能得这样的闲,一个人悠悠哉哉的走在这王府里。
现在所在的,还是傅定的青霄院。就光青霄院,就足够大了。顾明棠只觉自己走了有好一会儿,才从青霄院内出来。
但毕竟是王府,她也不敢乱逛。差不多逛了会儿子后,路过一个池塘,便停了下来坐在池塘边上看塘里的鱼。
二月末的天气,虽还寒意未消,但因是大晴天,气温也不会太低。
难得是能有这样的闲情雅致,顾明棠蹲在这儿看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冬天过去了,连塘里的鱼儿也活跃起来。
万物复苏,到处都透着生机勃勃的景象。
遥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才重生回来,还深陷泥潭之中。一年时间,她能改变那么多,令母亲养好身子、找回弟弟,又结交了肃王府的贵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年时间都能改变那么多,接下来还有许多年,难道还不能过一个自己想要的人生吗?
对自己的未来,顾明棠心里是充满了希望的。
姐弟二人从肃王府回来后,正并肩打算一道去母亲紫云堂请安。
半道上,却遇到了父亲。
顾呈砚笑眯眯的,拦住了姐弟二人的去路,问道:“今日去了肃王府?”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但明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顾明棠也仍是认真回道:“肃王府二公子着人来请易儿,母亲便让我陪易儿去。”
对此,顾呈砚倒略有微词的。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凑个什么热闹。你母亲也是,今日昇儿也在家中,就算她自己身子不便、且也不放心易儿一个人去,也该是着昇儿陪易儿去的,怎能叫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
闻声,顾明棠难免的心中冷哼一声。
让顾昇领弟弟去?这样好的机会,凭什么给顾昇呢?
但这种话从她父亲口中说出来,顾明棠也见怪不怪。
他这样的人,什么话说不出来呢?
但顾明棠也会驳他,只见她笑着道:“大哥哥素日里都是挺忙的,而且,寻常也不见他来母亲这儿请安问好。这骤然的,就劳烦他做事,又怎么好意思呢?又不熟。”
顾呈砚听明白了女儿话中的未言之意,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帮大儿子说上几句。
“你哥哥平时学业繁重,所以,才鲜少去你母亲那儿请安的。但他对你母亲,却是没有不敬之意。而且,这怎么能算是劳烦呢?你母亲是他嫡母,嫡母交代儿子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顾明棠笑着,却仍是辩着父亲话道:“可他毕竟是邵姨娘所出,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是把邵姨娘当母亲的,何曾真正敬重过我母亲这个嫡母呢?爹爹也别怪娘,今日这种事情,还真不是娘刻意避着大哥哥。”
“我娘是多善良多心软的一个人啊,但凡大哥哥平日里做得没那么过分,我娘也是会事事想着他的。爹爹您瞧,大姐姐曾经那般害我,她成婚,我娘不也是丝毫没有怠慢她吗?可见,我娘是再好不过的了。”
见她提这些陈年旧事,顾呈砚难免也有些恼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来做什么?就算你姐姐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那难道你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都是一家人,为何非得抓着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不肯放。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度都没有!”
顾明棠:“爹爹既这样说,那今日之事也算是过去了,爹爹又为何非来再提一嘴,以指责我娘没给大哥哥这个机会呢?”
“你!”顾呈砚仅有的耐心也没了,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更是火冒三丈起来。
把他说得跳脚,反正顾明棠心里是爽了。
也不再恋战,只赶紧蹲身行了个礼后,便立刻拉着弟弟绕身而去。
徒留顾呈砚一个人待那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他反应过来了,一双儿女也早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