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郭氏二人,平日里相处得很是和睦。
魏氏在世时,对郭氏这个婆母也还不错。所以,魏氏的突然离去,郭氏自然也十分伤心。
知道张氏最近身子不好,郭氏也常来探望。陪她说话解闷,以好让她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尽快养好身子。
先肃王妃在世时,郭氏日子并不好过。老太妃不喜欢郭氏,故对她十分严苛,常在傅骁父子等出行在外、一走就是数月那段时间里,罚她站规矩,对她使尽各种刁难手段。
还是张氏时常在婆母耳边劝着,郭氏这才少受了些苦。
郭氏是极温柔、极善良的人,自然一直记得张氏的好。所以,即便是后来老太妃病逝了,而她因更得肃王喜爱,在王府里位置渐渐高过张氏,她也从不曾刁难过张氏,或是有想压她一头的意思。
反倒是一直有摆正自己身份,一直敬她为姐姐。
这日郭氏照旧过来陪张氏说话,甚至还亲自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张氏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带来。
张氏轻轻咬了口点心,细细咀嚼着咽下去后,笑着说了句“好吃”,然后便说自己实在没胃口,再好吃的食物到她嘴中,都是难以下咽的。便撂了点心搁回去,不再吃了。
郭氏能理解,便命丫鬟将这些都端下去,然后问:“姐姐最近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让厨房去做。”
张氏摇头,说不必麻烦了。然后便伸过手来,轻轻握住郭氏手。
“外面的事情,我知道了。”张氏说。
郭氏道:“姐姐这个时候就别为这些事伤神了,该好好休养才是。至于那些,有陛下和殿下在,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只要影响不了咱们的交情就好。”
张氏却说:“可我打心眼儿里是希望你做这个太子妃的。你知道我的,没读过什么书,没有见识,我胜任不了。我想你做这个太子妃,往后这偌大的太子府内务,也都由你来管。”
郭氏道:“姐姐别忧思这些了,这事并没我们想的那样简单。这也非你我能决定得了的事儿,陛下定太子妃,肯定得考虑到各方各面,就算你我去了御前相互谦让,最终也是左右不了陛下的决策的。”
“所以,姐姐不如不去操心这些,只管好好的养着身子就行。”
张氏说:“可我看殿下为此事忧虑,我也跟着揪心。”
郭氏笑:“殿下如今贵为了太子,往后需他忧虑之事可多了,难不成姐姐还要桩桩件件都为他揪心啊?”
“那倒也是。”张氏也为夫婿感到高兴。
这天下,但凡有些雄心壮志的人,没人是不愿意登高位的。
普通人家的儿郎,穷尽一生所想,就是参加科考、榜上有名。世家子们自然也想能有一番作为,为国尽忠、为民效力。
而她的夫君,这般优秀,他该得到这个位置。
“从前他是肃王时,我倒还可为他做些什么。如今,他成了太子,日后的一国之君、九五至尊,我忽然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怕是自此往后,再不能为他分忧了。”
郭氏知道张氏心里自卑,在殿下面前,她总是那般的卑微不自信。
觉得自己配不上殿下。
郭氏倒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虽说容貌不出众,家世也一般……但她性格坚韧,温柔大方,她也是有她的优点的。
“姐姐能为殿下做的事,可多了。”郭氏细声宽慰道,“殿下再忙,这内宅之事他是管不到的。往后这内院,还不得我同姐姐一起打理么?还有姐姐如此心细,又对殿下极体贴,殿下的身子被姐姐照顾得极好。姐姐若说自己无用,那妹妹我岂不是更无用?”
张氏立刻说:“妹妹如此貌美,又聪慧可人,怎会无用?殿下喜欢妹妹还来不及呢。”
郭氏说:“你我各有各的好,姐姐万勿妄自菲薄。你的好,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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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氏那里出来后,郭氏便回了自己的雅梅居。
才回来略坐一会儿,就听丫鬟来禀说是二公子过来了。
见儿子过来,郭氏立刻摆下手中的物什,笑着往门口方向望去。
很快,就见那道熟悉的英挺身姿一点点的由远及近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走到母亲跟前,傅定抱手:“儿子见过母亲。”
“子贤来了啊。”郭氏抬手指了指一旁,“累了吧?快坐下来说话。”
“多谢母亲。”谢过后,傅定这才在母亲的下手位置坐了下来。
郭氏就傅定这一个儿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感受深厚。
傅定自幼,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如何为祖母所欺负、刁难的。所以,他知道母亲只是表面光鲜,其实内里也有诸多不易,甚至并不快乐。
父亲虽对母亲颇多偏爱,可他常年在外,能顾及到家里的时候很少。即便回了家,可祖母是他母亲,他纵然想偏帮自己的妻子,也不敢过于顶撞自己的母亲。
母亲又是温柔随和的女子,也从不曾在父亲面前哭诉抱怨。以至于,她自己受了许多的委屈,父亲却不知道。
后来祖母走了,母亲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
在京中的这两年,傅定最担心、最牵挂的,就是母亲。
当时他得知父兄皆已入京,可府内一干女眷却仍还漂泊在路上时,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从京城出发,去找母亲。
路上,当得知肃王府的女眷惨遭叛军屠杀,死了一位夫人时,他生怕会是母亲。
好在,母亲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并无大碍。
如今母亲就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傅定的牵挂,自然就没有了。
“母亲方才又去了张妃娘娘那儿?”傅定问。
郭氏道:“她没了儿媳妇,且又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丢的命,她一是伤心难过,二也是吓坏了。如今大病了这一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瞧着可怜。”
自己感怀一番后,也叮嘱儿子:“你若得空,也去看看她吧。”
傅定对张氏谈不上厌恶,但也并无太多的好感。
虽张妃娘娘这个人往日里为人挺宽厚的,待他也尚可。但早些年,母亲所受委屈,多多少少都是同她相关的。
她是没伤害过母亲,可母亲受祖母责难,却常常是因为她。
父亲宠爱母亲,祖母不高兴,为这张妃娘娘抱不平,便开始刁难母亲。
她是直接受益者。
但傅定也知道这张妃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且如今祖母又不再了,他也断然不会再去记那些仇。
所以,对母亲的要求,傅定也立刻就应答了下来:“儿子知道。”
郭氏正有事找儿子,既他过来了,郭氏便道:“此番入京,怕是再难回故土。往后,也不好再去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坟头尽孝了。我想着,在这京城附近的一座寺庙里为你外祖父母供奉灵位……你可知,哪里是香火旺?”
傅定想了想,便说:“母亲若想,不如去金龙寺吧,那里乃皇家寺庙,香火最旺。”
郭氏对这京城也不熟,她都听儿子的。
“那就听你的。”郭氏说,“我已同你父亲说过,得了他的准许。你寻个你得空的日子,咱们娘儿俩一道去吧。”
“是。”傅定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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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顾明棠突然收到了徐娇娇递来的拜帖,说是隔日登门来见。
顾明棠已有许久没见过徐娇娇了,听说,她之前去了外祖家,在外祖家待了有大半年。
顾明棠同徐娇娇还算投缘,如今徐娇娇递了拜帖来,顾明棠不可能不见。
甚至对徐娇娇的到来,她心里是挺期待、挺高兴的。
徐娇娇比顾明棠小一岁半,如今也有十四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最是快的时候,时隔多日不曾相见,如今再见,徐娇娇整个人都长大了一圈。
女大十八变,顾明棠都快有些不敢相认了。
“娇娇,你外祖家是拿什么好东西养你的?竟将你养得这样的好。”见到脾性相投的故人,顾明棠心里挺开心的。
徐娇娇原就是活泼洒脱的性子,如今去外头见识了一番后,更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姐姐还说我呢,多日不见,姐姐也似变了个人似的。如今,当真越发的好看,堪称得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几个字。”
“油嘴滑舌。”顾明棠笑着打趣。
徐娇娇却朝顾明棠身边挤来,还如小时候般,喜欢拱在顾明棠身边。
“棠姐姐,我好生想你啊。其实我早想回京了,可家里不同意,说什么大局未定,还是外祖家待着的好。如今京里可算是安全,我也可算是回了家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徐家怕京里有变动,所以才特意送走徐娇娇的。
“如今天下太平,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纷乱了。”顾明棠说。
徐娇娇郑重点头:“我又可以常来找棠姐姐玩啦。”然后热情邀请,“后日十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我想去城外金龙寺里拜拜,姐姐陪我一块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