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郭夫人?”顾明棠同母亲一样,初得这个消息时,也是十分的意外。
不过今日在山上寺里的一面之缘,怎的郭夫人竟就要邀她入府为客了?
“只是女儿一人吗?没有娘吗?”看完帖子,顾明棠也好奇。
岳氏倒无所谓有没有自己,总之有女儿就好。
所以,她笑着道:“帖子上写的就是邀你过去的,同娘无关。”她很欣慰的看着女儿,打从下午起,这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减去过半分,“到底你比娘有福气啊,得这么多贵人的欣赏,娘可真为你高兴。”
当然是为女儿高兴了。
虽说那太子府二公子早得女儿救命之恩,并也有相报之意。但男儿总归是男儿,同女儿家交际起来,毕竟不是那么方便的。
但如今就不一样了。
女儿若能得那郭氏夫人的眼,日后常同郭夫人往来,这才是最便宜的。
往后,若得郭夫人母子为靠山,那邵姨娘母子,便不足为惧了。
那邵家,纵然再得权势,他们母女也不怕。
至于顾呈砚……哼,他如今正沉浸在被人所追捧的喜悦之中呢。若是晓得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乃是因他的女儿救过东宫的贵人,想必他日后也再不敢对她们母女不客气。
岳氏这般的高兴,顾明棠高兴之余,心中却也有一丝丝的担忧。
虽说那郭夫人看着极是温柔好说话的,但毕竟还未深入了解过。
所以,她到底是怎样性情的人,她并不知道。
万一……万一内里其实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的,那此趟赴东宫之宴,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可很快又宽慰自己。
想着,有傅定那般品性的儿子,想来母亲也必是极好的人。
顾明棠不愿母亲跟着自己担心,所以,这样的担忧,也只深深藏在了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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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郭夫人给顾明棠下请帖一事,岳氏没想瞒任何人。
这么大的事儿,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何况,她也没想瞒。
所以很快,阖府上下就都知道,太子府的夫人给他们家二小姐下了请,要邀二小姐登太子府的门去做客。
这于顾家来说,是极大的荣幸。
便是连顾呈砚得到了这个消息,也立刻赶到了紫云堂来。
自打傅骁父子入京后,顾呈砚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也无形间升了一升。
虽仍是从前的官职,也并没有升官升爵。但但凡有眼力见的,既知道他如今同东宫公子走得近,自会敬他三分颜面。
顾呈砚所求也不多,只得这三分颜面,他便心满意足了。
顾呈砚寻到紫云堂来时,岳氏几人才刚刚吃上饭。
瞧见他来,岳氏自然是问他可用饭了。
顾呈砚原是今晚有人请吃饭的,但因回家来后忽得了这样的好消息,便立刻着人去推了那顿饭,只往妻子这边来了。
“今儿原是要在外头吃的,但我想着已许久没同你们一块儿吃饭了,所以便推了外头的应酬,来了这儿。”顾呈砚满脸笑意,如此这般解释后,便自己吩咐丫鬟去添碗筷来。
岳氏倒不惯他,直接冷冷一哼,戳穿他道:“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跑来的吧?”
顾呈砚也不否认,嘿嘿笑着。
见妻子主动提了,他倒是问起来:“这是真事儿吧?”
岳氏:“这样的消息,若不是真的,谁那么大的胆子敢乱传?”
顾呈砚就知道是真事儿。
只是这消息实在太意外了些,他有些不敢信罢了。
既现在得妻子亲口承认了是真事儿,他便也就不再质疑。
又朝顾明棠看过来,一脸的欣慰道:“我女儿就是有本事,竟成了第一个被太子府夫人邀请的人。”一脸自豪的模样,就像如今被贵人所邀的人是他一样。
顾明棠抿唇笑着,语气颇冷淡,道:“今日去寺里上香,在寺里偶遇了郭夫人。”
“只是偶遇?”顾呈砚追问。
顾明棠看向父亲:“不然爹爹以为是怎样呢?难不成,是女儿自己算计的这场碰面吗?”
“不是不是,为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如今顾呈砚,在岳氏母女跟前,倒似是矮了一截般。
没了从前的趾高气扬,倒更多了几分迁就之意。
他心里大概也有些数,知道东宫公子虽与宁安侯府交好,但更多的,还是同岳氏母女交情更深厚些。
不管是因为什么变成的这种局势。
但至少如今情况就是这样的不假。
就算是私下里岳氏花钱买来的交情,那也得她有这样的钱可花才行。
就算是花钱买来的交情,那他也是受益的一个。
既看清了这些,对他们的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为父是为你高兴,也为咱们顾家高兴。”更为他自己高兴。
“你若自此能同那郭夫人交际上,那日后你在京中贵女中的地位,自然就要高上一大截。”顾呈砚分析着如今的形势,又津津乐道起来,“如今太子妃尚未定下,这郭夫人很可能会成为太子妃。她若真成了太子妃,那你就是太子妃的入幕之宾。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日后为父出门在外,也必会叫人再高看一眼。哈哈哈。”
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于是顾呈砚赶忙克制了自己。
尽量令自己看起来郑重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为父主要是为你高兴。你想想,之前因为徐霁同云沛之事,你在京城各夫人的心中,那名声得多差?名声差了,想择个好的夫婿,都择不到。所以到了如今,你连亲事也还未定得下来。”
“你不知道,为父为了你的事,当真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怕你说不到个好夫婿、好婆家,往后日子过不好!”顾呈砚摆出一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模样来。
顾明棠却笑着答:“可女儿看爹爹这段时间挺开心的啊,五天中有三天是外头吃饭的。府里见着时,您也是满面春风、喜笑颜开的,也不曾听柳姨娘提起父亲您夜里失眠睡不着觉啊?好似每晚都是睡得挺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甚至有的时候来不及了,连早朝都不去上了。”
“为父那是借酒浇愁。”顾呈砚总能为自己找到借口,加上脸皮也厚,不怕说违心话,“若不喝点酒,那是当真一晚上睡不着。”
顾明棠皮笑肉不笑着,道:“那爹爹说是就是吧。”
顾呈砚又说:“你也别怕,如今形势却又不一样了。得了东宫夫人的喜爱,往后因着这层关系登门提亲的,还不又得踏破了咱家门槛。”
提起女儿后半辈子幸福来,岳氏最看好的,还是徐霁。
所以,这会儿既说到了这事儿,岳氏不免也小小抱怨了下,道:“试问这上京城中,论家世、才学、仕途、人品,又还有谁比得上徐三郎?若是旁人,倒不如是徐三郎。”
“对了。”岳氏突然想起今日要问女儿的话,因当时被女儿打了岔,所以忘了问。
这会儿正好说起,岳氏自然顺便问了:“今日你同徐小姐去寺里上香,那徐三郎可有同去?”
顾呈砚显然关注的点同妻子的不一样,听说女儿今日是同徐家小姐一道去寺里的,不免问:“那徐小姐也收到了郭夫人的请帖了吗?”
他想知道,这是女儿独一份的恩宠,还是见者都有的。
既女儿当时在寺里见着了郭夫人,想必那徐小姐也一样。
“你管人家徐小姐收没收到请帖?”岳氏如今是越看丈夫越不顺眼,“再说,人徐家收没收到请帖,棠儿怎会知道?”
又说:“我在同棠儿说话,你打什么岔?”
顾呈砚不是故意打岔的,被妻子这么一说,倒是势弱起来。
“我只是关心棠儿,这般的随口一问而已。好吧,你说你说,你先说。”如今面对妻子,顾呈砚倒略有妥协之意。
岳氏不再理他,只继续看向女儿来。
对女儿的态度,自是不一样,她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棠儿?”见女儿迟迟都没答话,岳氏不免又喊了她一声。
顾明棠静默了会儿后,点了点头,承认了:“嗯,他有去。”
岳氏似是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于是立马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再看向丈夫时,也愿意给他点好脸色瞧了。
心里想着,果然啊,她所猜是没错的。
那徐家小姐邀棠儿去进香,可能都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目的,其实是想给她哥哥制造机会。
“那、那你们……你同徐三公子,可说了些什么话?”岳氏又关切问。
顾明棠显然没了什么食欲,索性搁了筷子在桌上。
“没有。”她摇头,“自始至终女儿都是同娇娇待一起的,压根也没同徐三公子说上几句话。”
岳氏知道女儿不愿嫁去徐家。
之前有阵子,她都想着随她去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可如今,经历过一些事儿后,她越发觉得这徐三郎的品性比那云四郎的高多了。
既那徐家、徐三郎,仍有这个意思,岳氏不免也不愿女儿错过这份姻缘去。
正要再说上几句,就见女儿撂了筷子,并站起了身来。
“爹,娘,女儿吃饱了,就先回去歇着了。”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了。
“棠儿!”岳氏喊了她一声,却并不见女儿回头。
倒是顾呈砚,反倒劝起妻子来。
“她不愿就不愿吧,随她去了。她自己也这么大了,又是历过风浪、见过世面的,她肯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若真为她好,婚嫁之事上,就别过多的为她做主吧。”
岳氏本就看丈夫不顺眼,如今还在这儿听他说这些风凉话,自然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然不关心棠儿,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姑娘身上去了。哼,让棠儿嫁徐三郎,你说随她去,那当初棠儿不肯为大姑娘替嫁去章家时,你又是怎么做的?”
“如今,倒是有脸打起为她好的幌子来了。”
岳氏本就极不满丈夫的很多行为,他本可以闭嘴不说话的,可他偏要说这些,这不免就有些撞在岳氏的枪口上了。
“你若当真如你所说的这样,是为棠儿好,我倒不说什么了。可你自己想想看,你是真心为棠儿好的吗?”当初他为了顾明芍,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他甚至逼棠儿替嫁去章家……这些事才过去多久,他难道全部都忘记了?
顾呈砚自然没忘,所以他这会儿极是尴尬。
自然也有些不高兴了。
“既都是过去之事,如今再提有意思吗?”顾呈砚也有些恼了。
将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扔:“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岳氏早不愿惯着他了。
他扔筷子,她扔的比他更用力。
“都别吃了!”越想越气,岳氏一时气上头来,甚至伸手去摔扔了碗碟。
今日母女二人进食,气氛本来好好的,谁要他过来横插一脚的?
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倒还教训上别人了。
顾呈砚“嗖”的一下站起了身来,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跟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侯爷对夫人动手。
哪知道虚惊一场。
侯爷并未动手,而是很有骨气的转身,拔腿就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