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林裴清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屋内只被黎清留下一盏露营灯照亮,如果放太多灯可能会再次引来变异怪物,毕竟大部分鱼类是有趋光性的。
黎清此时一闲下来就举着一包真空包装的零食小口啃着。
他执着于自己的人设,所以吃的格外斯文。
不过仔细留意就能发现,他短短几分钟已经吃掉五六袋了,而且……
“黎清,你不会在吃鱿鱼仔吧……”苏谨行鼻子好使,又距离黎清不远,那股带着香辣的海鲜味他闻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味道放在平时是挺能勾起食欲的,尤其是在剧烈活动之后。
但现在,闻了几个小时鱼腥味的苏谨行真的遭不住了,更别提他一想象鱿鱼仔的样子就能回忆起刚才千奇百怪、浑身流脓的那些长触手的变异生物。
黎清他刚才分明也在前线摸爬滚打啊,为什么他好像根本不受影响的样子?!
他吃的好香啊……
陶驭梦就坐在黎清旁边的小板凳上,她能近距离看到黎清斯文的小口咬着鱿鱼仔,于是,她也缓缓别过了头。
就连最迟钝的陶赋轩都咽了口唾沫,默默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黎清根本没察觉几人的异样,他神色如常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眸问道,“嗯,你要吃吗?”
苏谨行嘴角抽了抽,“不,我不太饿,谢谢。”
婉拒过后,生怕黎清再觉得自己垂涎他的鱿鱼仔,苏谨行紧接着说起了别的事。
“话说,现在应该已经是退潮的时间了吧?”苏谨行嗓音有些哑,刚才消耗过度,但现在又无从补充缓解,好在不到极限的地步,他还能忍受。
“不知道,屋里有钟表之类的东西吗?”黎清摇了摇头,他大概能估算,但准确时间是不能确定的。
白木熙闻言便一语不发的站起身,似乎是要去找钟表的。
苏谨行目送白木熙进入了房子的偏屋,随即便将视线转回来,疑惑的询问黎清。
“你要钟表干什么?即使知道涨潮的时长,我们也不知道涨潮开始的时间啊。”
“我知道。”黎清咽下最后一口鱿鱼仔,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现在是晚上,所以我们到小渔村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
“一天之内,海洋潮汐两次涨落,而下午四点左右就是第二次涨潮的时间。”
苏谨行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由感叹,“你对这些真了解,幸亏有你带队,不至于让我们睁眼瞎。”
“我经常看关于海洋的纪录片,海洋很美,我很喜欢。”黎清声音放轻,眼神中透着一丝向往——他还没亲眼看过大海。
只不过,如今情况显而易见,小渔村游戏场中的海洋现状,不容乐观。
况且,现在他们和这些海洋生物都中了不知名的诅咒。
“找到了。”白木熙在不久后就从偏屋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块怀表,这是他从偏屋的木书桌抽屉中找出来的。
怀表的表面积了层灰,似乎很久没人碰过它了,白木熙将它擦干净后才递给黎清。
好在,这是装电池的电子怀表,样式还很新,没有长久使用过的痕迹,所以现在它还能正常运转。
“八点一刻,现在应该还处在落势,再过两个小时就彻底退潮了。”
听过黎清的话,林裴清也凑了过来参与讨论,“刚才听你说村口的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们久留了,等退潮后我们再继续向村子深处走吗?”
黎清看了一眼林裴清,又慢条斯理的将怀表收起来,才开口回答。
“不,现在就要离开这里,我们向村内移动一段距离后稍作休整,凌晨出发,争取在第二天涨潮前就赶到海边。”
林裴清微微蹙起眉,觉得现在就出去还是冒着风险的,但本就谈好这场是黎清做主,林裴清也不好说什么。
“我不同意。”这时,陈锋朔突然出声,林裴清眉头微蹙的神色似乎给了他底气。
只不过陈锋朔这一出声,林裴清眉头蹙得更深了,但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许犹疑,就暂且没阻止陈锋朔继续讲话。
“你也说了现在还没完全退潮,那些变异生物可能只是暂时撤退罢了,按你的推测,它们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村子深处潜伏。”
“既然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应该安稳的等退潮后再谈下一步该去哪,而不是听你的话去送死。”
“况且,那些变异生物就是从海里出来的,你还要带我们赶往海边,你完全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
陈锋朔抱臂站在黎清对面俯视他,语气咄咄逼人,但还算有理有据。
黎清仰头瞥了他一眼便又收回目光,“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的吗?”
这句满是嫌弃的话让陈锋朔一噎,眼见他又窝火的要乱咬,黎清就再次出声,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刚才也和你们说过,村口的空气可能越来越干燥了,或者是我们自身诅咒造成的影响加深。”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们要不断向深处移动才可能继续生存,否则就会变成村外深坑里干尸的一员。”
“是,这次我能利用变异生物比我们更不适应干燥环境这一点来暂时驱逐它们,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之后随着诅咒影响加深,两方对干燥环境的接受程度画上等号了怎么办?”
“甚至于,是我们需要更加湿润的空气存活,它们不变,就会比我们还能承受更干燥的环境,情况反转过来怎么办?”
“这种未知的形势下,最有性价比的方式就是先下手为强,去完成系统给予的最终目标,解除小渔村的诅咒。”
“而诅咒的来源毋庸置疑就是海洋,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海边去解决问题,我还能带你们去海边干什么?一起自尽吗?”
如果陈锋朔态度好一点,黎清当然愿意和他解释自己的理由,毕竟两方现在还是合作关系,自己又是指挥,不会那么小心眼儿的蛮不讲理。
但他非要语气那么冲,咄咄逼人的一口一个“你要我们死”,怎么?黎清转职做黑白无常了?非要勾魂让他去死?
但陈锋朔好像听不出好赖话似的,虽然觉得黎清说的有些道理,可还是在继续反驳。
“说了这么多,你有十足的把握让我们处在安全的地方吗?这完全是急功近利的做法,如果在空旷的海边被围攻,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有个躲避的地方吗?”
“……”黎清没讲话,他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他只回了句,“没有,爱去不去。”
黎清敷衍的态度没让陈锋朔发火,他反而是得意的哼笑一声。
“如果你没有把握,就不该提出这样的决策,恕我直言,你还太嫩了,没有能力把控考核游戏场。”
然而,陈锋朔说完话后并没等到他想象中黎清的恼羞成怒,对方根本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
就在他还要继续出言讽刺时,另一边的苏谨行突然冷笑一声,“你干脆直接去自杀好了。”
陈锋朔被如此直白的话怼得一愣,他瞬间转头向苏谨行望去,反应过来后就想呛回去。
但林裴清一听苏谨行的话头,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起身按住了陈锋朔的肩膀,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却被苏谨行的声音挡了回去。
“安全的把握?你下游戏场都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着是吧,剩下要命的事情都让同场的玩家和队友担着。”
“游戏场哪里有绝对的安全,你怕危险干脆去自杀好了,还求什么生啊?”
“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提风险提把握,你也知道这是考核游戏场,在考核游戏场要一个准确的把握,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你可真有意思,新手吗?刚进生还世界吧?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要以为弑乌开出条件让我们攻略师当指挥就是把他推出来给你们做挡箭牌用了,说的好像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需要他负责一样。”
“你当他是幼师吗?带一群小朋友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们黎清没义务为你们提供安全保障。”
“他从来都不是承担所有责任的一方,他只负责提供现下的最优解,剩下的自然有我们去实践,尽管道理如此,但实际上他承担的已经比这些多得多了。”
“总之,黎清的决策自有我们去执行,你们有意见就自行离队去想办法,这不是还有林大队长在吗?让他去给你寻找无风险高利润的通关方式吧,我们家黎清不伺候了,恕不奉陪。”
苏谨行一口气说了很多,即使嗓子已经缺水到干涩,但他还是将这些话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停都不带停的。
“谨哥好像真的生气了。”陶驭梦凑上来附在陶赋轩耳边用气声讲话。
她怀里的兔砸也是死死盯着陈锋朔,似乎只要有谁发话,都不需要黎清亲自讲,它都要放玩偶咬人了。
虽然她自己听过陈锋朔的话也是心里有气,但苏谨行发火的样子真的很少见啊……
陶赋轩也沉默的点了点头,紧抿双唇——虽然谨哥发火时基本上不会动手,但字字句句都怼的人说不上话,其实是很恐怖的。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陶赋轩都会利用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特长——编制些竹编的小动物。
陶赋轩会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做好一个陶驭梦就配合的递过去一个,苏谨行就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哪个送到心坎上了,他也就消气了。
但现在……
陶赋轩冷漠的瞥过去一眼,他觉得还是让谨哥骂到消气为止比较好。
“抱歉抱歉,我们没这个意思,是我们的人不懂事,苏组长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裴清早就预感到苏谨行是真发火了,他连忙道歉,还按着陈锋朔让他给黎清赔礼。
若放在平常,游戏场的临时合作崩了无所谓,林裴清也能尝试自己把队伍带通关。
但现在是考核游戏场,再加上两方会长在场前都谈好合作了,那散伙的后果可就不一样了……
更别说本次合作的首条就是黎清担任本场指挥,如果因为这个导致合作崩盘,责任妥妥在至正。
况且黎清的决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错误,一切都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怀疑而已。
说真的,林裴清是在后悔的,他有话为什么不自己问呢?非要默许这个像吃了炸药一样的蠢货讲话?!现在翻车了吧!
苏谨行听到林裴清的致歉不为所动,哼笑一声还想继续嘲讽,但黎清却抬手阻止了他。
“狐狸,你要吃鱿鱼仔吗?”
“……不了,谢谢你。”苏谨行默默闭上了嘴。
如果不是清楚的看到黎清眼中温和的笑意,能感受到他现在似乎挺高兴的情绪,苏谨行估计会以为他恩将仇报。
黎清确实挺高兴的,所以他会想主动送出自己今晚的新宠,香辣鱿鱼仔。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维护,虽说以前也没有鬼敢这么招惹他吧……
他本来没期望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去闯这趟冒险的决策,但经此一遭,他突然就有了底气,黎清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支持的。
说得没出息一点儿,就是他的队友们全都在给他撑腰!
不论是白木熙、苏谨行,还是陶氏兄妹,他们都无声的看向林裴清和陈锋朔二人,好像在说:我们家攻略师不是你们能欺负的!
……画风逐渐不对劲,黎清把自己脑子里不该存在于这本小说的画面挥散,努力将摇摇欲坠的人设再次立起来。
“至正那边,愿意跟着我的就一起行动,不愿意的也不强求,就这样。”
“另外我要提醒一句,我们弑乌五个人,按规定,刚刚好过半数通关的要求,即使是我们自己也能通过本轮考核,不用至正的人来凑数,所以你们的死活,我根本不需要在乎。”
黎清起身,目光与陈锋朔对视,扬起满是恶意的笑容,眼神像是在打量可有可无的货物。
陈锋朔敢怒不敢言,他的肩膀都要被林裴清捏碎了,现在能做到的只有用愤怒和强装不屑的视线回望,也丝毫没有理会林裴清示意他道歉的动作。
但这种挑衅也是徒劳的,不过片刻,黎清便腻味的挪开目光。
“我们现在就要向村子深处移动,因为我的队员们在刚才为了保护你们消耗了太多,再长时间待在这里会很难受。”
“当然,对没有丝毫消耗、坐享其成的你们来说确实是暂时安逸的地方,你们想待就待在这吧,但这次我不会把队长先生留下给你们增加保障了。”
黎清言尽于此,当初顾忌弑乌与至正的合作,他可以让让他们,但如今的局面,对方蹬鼻子上脸,自己人又在维护他,黎清当然不会再忍让半分。
另外,对于弑乌的几人来说,事急从权,至正管不好自己人,放疯狗出来都好几次试图咬到黎清身上了。
这事儿如果苏谨行不跳出来,白木熙都要直接当场毁约,哪会像黎清这样,大发慈悲的再给其他人选择跟与不跟的余地。
讲真,打起来都有可能,弹珠都被白木熙捏在手里了。
“我跟着你们。”林裴清已经放开了捏住陈锋朔肩膀的手,仿若无事发生般回头看了一眼缩在门口的洪阳和周柯。
二人全程一声没敢出,就靠在门口,见林裴清看过来,周柯也没什么动作,还是洪阳先一步回答说他们也要跟着。
他们能不跟着吗?他们莫得选择。
洪阳其实也很崩溃,他怎么都没想到再次和黎清一起过游戏场会是这么个情况。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个陈锋朔总在找茬,他到底是至正哪个部门的?
如果不是确定黎清真是新人,洪阳甚至都要怀疑他和黎清是不是有什么长久累积的过结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狂犬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