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此章为陶赋轩、陶驭梦人物小传。起自苏谨行加入弑乌工会后不久,因优越战绩一跃晋升为冲锋组组长,经白木熙邀请,核心四组的组长小队也随之新添一位队员,队长白木熙‘被迫’请客的一场庆贺饭局上。)
“欢迎谨哥!!”陶驭梦举起杯子,手撑桌面向苏谨行探身过去,笑嘻嘻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这还是第一次与兄妹二人见面,苏谨行对这个自来熟的小姑娘很是无奈,举起杯子与她碰杯,也顺带碰了碰白木熙和陶赋轩伸来的杯子。
苏谨行对他人看自己的善恶很敏感,他能感觉到陶赋轩和陶驭梦的善意和心思纯良,但第一感觉不能定论所有,若说刚一见面就深交,苏谨行肯定还是迟疑的。
他赋予自己的名字变成了一个保护锁,锁住了自己,但这锁也幻化成一身无形的尖刺,阻拦了一切恶意,让其不能轻易靠近自己半步,以免令悲剧再次发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人真是龙凤胎??
苏谨行对此是困惑的,根据他们的外貌来看,怎么都不像是龙凤胎,唯一能解释就是,十三四岁的妹妹先行‘死亡’,来到这里,哥哥在外界又活了十几年才在她之后被拉入生还世界。
最后二人因缘分或血脉连接在生还世界再次相遇,而由于生还世界的玩家身体生长冻结的特性,所以才导致二人在外貌上年龄差距如此之大。
虽然好奇,但苏谨行却只能暂时如此猜测,才是首次相见,他总不能问出如此冒昧的问题。
不过,陶驭梦倒是看见了苏谨行隐晦瞥过来一瞬的眼神,立刻就猜出来了苏谨行在想什么,毕竟对于此类疑问,他们兄妹俩已经被询问不少次了。
反而是苏谨行这种能忍住不问,考虑他们感受的,算是少数,所以陶驭梦对他的好感度便又添了一笔。
同时,她和哥哥也都不吝啬于满足新朋友的好奇心——对比他们的经历,‘死亡’便已经不算是逆鳞般的阴影了。
“谨哥,要听故事吗?”陶驭梦盯着苏谨行,眉眼弯弯。
苏谨行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似乎被这个小姑娘看穿了,心中对于陶驭梦的机敏感到惊异,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但略显疏离的微笑,“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陶赋轩刚刚似乎是在走神的,现在也被妹妹的话唤回注意力,却没阻止,只是抿起嘴唇,那平日里可以被形容为凶神恶煞的面瘫脸,此刻却显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在座的人中只有白木熙若有所感的瞥去一眼,陶驭梦则已经开始用平稳寻常的语调,将她和哥哥的故事娓娓道来,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浅笑。
但她所讲述的,却远不像她的神情那般岁月静好,苏谨行也渐渐沉浸在了这段并不算顺遂的故事中。
……
这对兄妹出生在一户不算富裕的家庭里,一开始夫妻俩和家里的老人对于这对兄妹的降生还是笑逐颜开的,觉得是龙凤呈祥的好意头。
但随着一次看护不当,才几个月大的兄妹俩摔下了床,夫妻二人连忙一人抱起一个,边哄着因疼痛哭闹不止的兄妹,边查看俩孩子身上有没有伤痕。
只是这一看不得了,令夫妻二人感到惊恐非常的一幕映入眼帘——哥哥的右肩至背部、妹妹的整条左腿延伸至腰侧都出现了可怖的不规则暗红色网纹痕迹,就像是瓷器摔在地上产生了裂纹一样。
一家人恐慌不已,老人家更是大呼不吉利,怀疑有邪祟缠身,但夫妻俩没理老人封建的说辞,而是当即将兄妹俩送医。
但不幸的是,乡镇诊所里的所有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甚至费解的啧啧称奇,这让俩孩子的父母更加担忧,生怕这是什么凶险要命的稀罕病症,急忙连夜赶往大城市。
可是,在他们带着孩子好不容易赶到大城市里的医院,许多名医却也未查出病因,表示要先进行保守治疗后,一家人便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在这近乎没有尽头的无望之下,担忧和悲伤的情绪逐渐转变为对那大片的、日渐变为漆黑的纹路的恐惧。
最终,夫妻俩在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积蓄几乎被消耗殆尽的时候,惊惧交加的他们还是选择了将这对兄妹丢弃在大城市郊外的一所福利院附近。
转身离开,踏上绿皮火车,回到家乡……继续备孕。
好在,幸运的是,福利院院长正巧在这之前外出采购福利院所需的物资,夫妻俩偷偷摸摸的跑走后不久,她就在回福利院的路上捡到了被丢弃在枯草地上,抱在一起发出微弱哭声的两个襁褓婴儿。
在确定他们是被遗弃的孩子后,院长便果断将他们带回了福利院,福利院里的老师按惯例以院长的姓氏为兄妹俩取名:陶赋轩、陶驭梦。
——赋予一份气宇轩昂,驾驭梦想行至远方。都是带有美好祝愿的好名字。
院长当然也发现了两个孩子身上的痕迹,但她没有选择放弃他们,而是竭尽全力、想尽办法为他们寻找治疗方法。
虽然仍旧无计可施,但随着他们的长大,福利院的大家发现这痕迹尽管可怖,却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只是陶驭梦的左腿有些跛,陶赋轩的右肩时不时会僵硬一瞬,除此之外,兄妹俩就和正常的孩子一样,院长这才停止了寻求治疗方法的行为。
虽然经历了幼年时险些丧生野外的波折,但陶赋轩和陶驭梦的成长过程还是称得上无忧无虑的。
福利院不算大,生活条件也艰苦,孩子只有三十几个,但有院长妈妈,有老师,有小伙伴,同样可以受到基本的良好教育。
福利院其他小朋友没有因他们身上可怖的痕迹而害怕,亦没有因他们偶尔显露出的瘸腿和僵硬而嘲笑孤立或欺负兄妹俩。
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有一些身体缺陷的——这也是他们被抛弃的原因。
所以,在相似的境遇和福利院老师们的良好引导下,大家格外团结,相处融洽。
陶赋轩陶驭梦兄妹也在和谐的生活条件下相继展现出了各自的天赋。
陶赋轩虽然笨笨的,脑筋转得慢,显得过于单纯和憨厚,但他在体能运动和力量方面的天赋,达到了让福利院壮实的体育老师们都望尘莫及的程度,小小年纪身高就飞速窜起,却也是个难得的沉稳孩子。
陶驭梦从幼儿时期开始,看起来就比同龄人娇小脆弱,但脑袋瓜是出了名的好使,福利院的所有老师都愿意去教她更多的东西,志愿者们也经常带来大量的旧书籍给她看,说她以后一定是高材生。
院长妈妈在欣慰的同时,也决心送他们出福利院,让他们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
在兄妹俩13岁时,院长为了不耽误两个孩子的天赋发展,便拜托有能力的志愿者带他们去市里上初中。
一个作为特招生,一个作为体育特长生,虽然还是晚了点,但两兄妹在各自的领域进步飞速,给了这所学校的校长莫大的惊喜。
以至于校长愿意以个人奖学金的名义,资助两兄妹的日常生活,让他们得以不缺温饱,安心上课,前程似锦,能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誉,也算做了件善事。
最终,陶赋轩与陶驭梦作为优秀毕业生顺利毕业,考上重点高中。
初中毕业的这个暑假,他们一如惯例,选择回去福利院帮工,报答院长妈妈和福利院的家人朋友。
院长也曾多次劝说他们,在市里找一家补习班或培训机构,提前学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她会给他们出学费。
只因为她听说过,城里的父母都会让他们的孩子提前去补课,怕自家孩子进入高中的学习因不适应突增的难度而落后——院长妈妈自然也怕自家孩子落后。
不是因为有其他私心,而是她知道,兄妹俩都是要强的孩子。只要有能力为福利院任何孩子提供的帮助,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就像她始终挂在嘴边的那些话,“如果没人愿意收养他们,我就做这些孩子的亲妈,他们是我的小蝴蝶,只是在客观的定义上,他们不算完美而已……”
“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完美的呢?我喜欢看孩子们的笑容,能时时听到他们的笑声,这就足够了。他们终有一天能飞出去,看见那广阔的、不被定义的自由。”
不过,嘴甜的陶驭梦每次都能哄住为他们操心的院长,坚持和哥哥留在福利院帮工。
当然,闲余时间,他们也会自习,哥哥会拉着妹妹锻炼身体,妹妹也会给哥哥辅导他弱项的文化课。
只是,温馨喜乐的生活也在两兄妹16岁的这个暑假,戛然而止。
如往常般充斥稚童欢笑的福利院,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
一个报复社会的团伙将第一个目标设在了这个处在郊外,人迹罕至的福利院,他们杀了门卫保安、冲进这个充满孩童欢声笑语的地方大肆屠杀。
血很快染红地面,院长和老师拼命护送所有孩子进入教学区的二层小楼。
最后时刻,陶赋轩将想要留下断后的院长推进教室,陶驭梦却因身材娇小,被故意欺弱的歹徒狞笑着抓住拖到地上。
陶赋轩见状,毫不犹豫的将已经迈进教室内的一条腿收回,反手关上教室的门,回身拉住妹妹的手。
“锁门!”
“呃唔……别开门!别管我们!和你们成为家人很幸运也很幸福,还有、还有……”
院长妈妈…妈妈,我们爱您。
……
由于地址偏僻难寻,路途遥远,警方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小时后赶到。
福利院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为保护孩子死去的志愿者、老师和保安的几具尸体。
匆忙冲入教学区,歹徒已经不见踪影,只见一个身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院长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但这显然并不是她自己的血……
此刻,她眼中是一对兄妹抱在一起的场景,她捡到兄妹俩那日,他们也是相同的姿势,只是如今微弱的哭声消失,那时也没有这刺目的红。
她已经抱不动他们了,再也无法将他们带到温暖的庇护所,她现在只能对着两具依偎在一起,早已僵冷且满目疮痍的尸体,绝望的歇斯哭喊。
两具尸体,一个是难敌数人,最后关头环抱住妹妹为她挡住尖刀的陶赋轩;一个是在哥哥死后,抑制悲痛誓死反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陶驭梦。
……
两兄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求生欲强烈’,而先后被系统检测带到生还游戏。
大抵是因为死在一起,又有血脉连接,所以二人被传送到了同一个入门级游戏场,之后也结伴在生还世界闯荡。
事实上,比起‘求生’,倒不如说他们的执念就是让对方活着,能彼此相依,于兄妹二人来说,就是幸事。
所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经历有多艰难困苦,才显得死亡微不足道,而是历尽千帆,他们还能互相守护,死亡便失去了令他们恐惧的那部分——离别。
至于二人遇见白木熙的经历,比苏谨行要顺利许多,也十分平常,在他们进入生还世界1032个日夜时后,碰巧在一个游戏场结识了白木熙,被他看重天赋,故而提出邀约。
二人也因喜欢热闹这样简单的理由,加入了弑乌工会——虽然只有陶驭梦喜欢热闹,陶赋轩是能护在妹妹身边,怎样都可以。
最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二人并肩晋升为防御后援组组长,也收到了白木熙的结队邀请。
所以说起来,陶赋轩和陶驭梦虽然远远没有苏谨行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但其实他们是先行进入弑乌工会的,大抵也有时运和缘分的因素存在吧。
……
苏谨行听完整段故事才明白,原来这兄妹二人从小就不同于大部分相像的龙凤胎,是完全相反也是完美互补的类型。
他沉默半晌,又轻叹一声,相比于此,他更没想到的是如此开朗的陶驭梦也和哥哥有这样一段过往,“抱歉,我……”
“没关系啦。”陶驭梦见苏谨行有些歉疚的眼神,赶紧摆了摆手,“我们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和哥哥都在对方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谨哥当故事听过就好。”
“只是,偶尔还会想念院长妈妈和福利院的大家,不过在弑乌有熙哥、伞姐,还有组里的大家,也挺热闹的,能冲淡思念。”
“嗯。”苏谨行扬起唇角,轻轻应声,眉眼也不似之前那般疏离,显得柔和许多。
大概,真诚的对话与倾诉就是破壁的好方法。
“谨哥…嗯,礼物。”
低沉的声音传来,平日里少言寡语,即使交谈也是生硬憨厚的语调,此刻竟透着丝扭捏。
一只圆滚滚的‘熊球’竹编被陶赋轩推过来,瞧得苏谨行一愣,迟疑的捧起,看清那小熊憨傻的可爱模样,被逗笑了。
“谢谢,很惟妙惟肖,你手真巧。”
眉眼中的清冷刹那间被驱散,替换的是明朗的欢笑,似乎成功的敲松了尘封心房的枷锁。
送见面礼也是破壁的好方法,尤其是送心仪的见面礼。
至少,陶赋轩这份手艺,很得苏谨行的欢心,乃至于未来,变成了‘一招鲜吃遍天’的哄人技巧。
——虽然只针对一片天、一个人,但是足以。
毕竟能让自小就死脑筋的他,难得敏锐有意识主动去哄的,唯此一个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