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眉心一跳,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现在的女鬼拐阴亲都这么平和吗?走怀柔路线了?
照这情况,怎么感觉冯家少爷根本就不用被救,他甚至有可能是眠于美梦,自愿沉睡这么久的……
黎清注视着女孩仿佛加了柔和滤镜的面容,默默腹诽,但吐槽过后,也不会真认为女鬼会这么好心,都是伪装罢了。
如果她心如其貌,那冯家少爷也不会吓得不敢睡觉了。
“途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女孩歪了歪头,即使嘴上抱怨,但声音放得绵软,又不显刻意,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再晾着她。
……可黎清偏就不是个正常的,他是一只木雕小豹子。
黎清依旧静静看着女孩,并未作声,表面上看着毫无波澜,实则是很努力的想看清面前的女孩是女鬼本体还是模拟的梦中幻影。
但是,他现在不是‘黎清’,而是‘冯家少爷’,冯家少爷不会的,他自然就不会,至于鬼气……他采用换梦术法就是为了不把鬼气带过来暴露自己。
所以,黎清现在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开始真·沉浸式体验人类生活了。
而且,大概因为女鬼才是真正的梦境建造者,冯家少爷只是被迫入梦,故而黎清即使无声无息的替换了冯家少爷的意识内核,他也没有梦境的控制权。
好,这把是高端的低端局。
黎清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被动的警惕一只鬼。
“途哥,你再不理我,我就真生气啦……你是不舒服吗?”俩人是坐在榻上的,那女孩突然倾身过来,手摸上黎清的额头,“没发烧啊。”
黎清本来还在伪装成不为所动的样子想看看情况,却忘了自己现在完完全全是人类的体温,猝不及防被她冰凉的手激了一下。
他下意识后撤,就见那女孩的手僵在原位,神情也变得很受伤的样子。
“途哥,为什么要躲我?我今天特意来得很早,就是怕你等得不耐烦。”
“……谢谢?”黎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试探着发言。
“谢什么?”女孩神情一顿,眼神逐渐趋向于疑惑,“途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了……”黎清干笑两声,坐直了身体,“怪帅的?”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居然还很配合的接话,“是是,你一直都帅。”
见状,黎清松了口气,维持着笑容,隐晦的环顾四周,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里是二进院的卧房。
收回视线,再看向女孩,就发现她还在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了,看着莫名有些呆滞刻板。
“额,你吃了吗?”黎清生硬发问,从话题上来说,他现在明显是没话找话。
“……”
但女孩却只是笑着看他,就像没听到他的问题一样。
黎清蹙起眉头,迟疑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她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但也不像愣神,因为她眼睛是聚焦的,只是盯着一处的那种聚焦。
就像她的时间突地被定格在某一刻了。
“你也死机了?信号接触不良?”黎清疑惑的瞅了片刻,感觉她似乎真的没反应了之后,才缓缓起身。
他第一时间走向室内的一面全身镜前,端详着自己现在的样子。
梳着风流潇洒的背头,剪裁得体的酒红色衬衫,前两颗扣子还没扣上,显得风骚至极。
笔挺的西装裤衬的一双腿又长又直,脚上还踩着双皮鞋。
“啧啧,还是个风流少爷。”黎清看着镜中映出的冯家少爷的脸,如此评价。
其实冯家少爷正经长得不错,之前那副孱弱瘦削样毁了他的气质和脸型,现在看来,他这外形真是很惹眼了。
只是黎清依旧有点嫌弃这件酒红色衬衫,太闷骚了。
评价完‘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黎清就转头再次看了一眼女孩,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容维持在脸上,看久了其实会感觉有点奇怪。
“我们聊聊?”
“……”
“聊聊吧,你别躲着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线。”
“……”
任黎清怎么说,那女孩就是没动静。
无法,黎清只能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向卧房门口,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没准能找到那只装作离线的女鬼。
但当他一脚迈出门槛后,周遭突然暗了下来,像是一秒切换到黑夜,原本明亮的室内突然变得阴森森,油纸糊的窗户外,也没了光线,漆黑中透着些许暗红,诡异至极。
黎清脚步一顿,眨了眨眼,“来得这么快?所以她离线是去给我准备惊喜去了?”
周遭环境静谧,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这就显得黎清身后传来的衣服摩擦声十分明显。
黎清自然是听见了,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衣服摩擦声戛然而止,就见女孩已经转过身,变成了斜坐在坐榻上,以面对黎清的姿势,微微仰头盯着他。
脸上依旧是那抹笑,眼珠还是僵直的聚焦在一点,像是一个逼真的模特假人。
“想聊聊了?”
“……”
很好,现在是明目张胆的已读不回!
黎清眯了眯眼,默默后退,将自己另一只脚也跨出了门槛,伸手砰的一声关上了两扇对开门。
但他倒不是想跑,而是在下一秒又把门推开了。
只见原本是坐着的女孩又换了个姿势,她站了起来,成动态向前走的摆臂抬腿的动作,朝向正是黎清。
黎清盯着她仍旧僵硬不变的神情,眼神毫无波澜,再次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推开。
果不其然,女孩又换了个姿势,只是一瞬间,似乎就走出了五六步的距离。
“木头人不许动的游戏是吧?”
黎清面无表情的吐槽,紧接着大概是想到了些主意,扯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随后便又重复之前开关门的动作,接连三五次。
女孩的位置也随之变化,像是瞬移一样,每次开门都能发现,她与门口的距离越来越近,但黎清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然而,在最后一次,黎清再次将门推开,就发现卧房内空空荡荡,那个即将要‘走’到门口的女孩,不见了!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非但没让黎清感到慌乱,反而见他唇角愈发上扬,毫不犹豫的向前小跑两步,跨过门槛,反手就把门关上——
他又回到了卧房,背靠在对开门上,淡定的双手环胸,三秒后,门上传来猛烈的撞击感,黎清脚下一晃,勉强稳住,面上却绷着表情不变,甚至扯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跟我玩儿瞬移和背后偷袭?这把戏都是我看腻了的!”
黎清发出不屑的嘲讽——虽然判官不会去吓唬人,但其他孤魂野鬼大部分都会这一套,所以黎清早就在审判的时候瞧了千万遍类似的套路。
他在看女鬼‘熄灯’后摆出的一系列行为时,就完全能猜到她之后的走向。
要么等着某次开门后突脸吓人,要么猝不及防的破门而出,再新颖一点,就是像现在这样,突然消失,在‘被害人’放松警惕时,从其背后窜出来。
而女鬼可能看出了黎清不是很害怕,所以她没选择前两种,可惜黎清还是预判了她的预判,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就窜进了卧房,并把她关在了外面。
梦境和现实不一样,她能控制场景,但入梦后依旧只有实体能用,不可能穿墙。
当然,如果她要把门直接变没也是可以的,不过即便如此,黎清也有别的对策。
但是那女鬼撞了一下之后就没动静了,引得黎清疑惑的歪了歪头,“这就放弃了?还是想通了,打算和我聊……唔!”
黎清的喃喃自语才嘟囔到一半,背部突然遭到一股很大的推力袭击,导致他身体前倾,扑倒在地。
“啧,这身体看着生龙活虎的,怎么实际这么虚啊……细狗害我!”
他暗骂了句冯家少爷的外强中干,对这具身体嫌弃至极,连扇门都抵不住。
但骂骂咧咧的同时,他也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而起,向门外看去,脚步下意识后退,却只迈了半步便顿住——门开了,但门外没人也没鬼。
按二进院正房左侧主室的布局,卧房外应该是小书房,再经过一道月门是膳厅,但现在却不是这样。
门外漆黑一片,只有最靠近卧房门口的位置能看清地面和墙壁边缘。
黎清将后退的脚步收回,面无表情的弯腰,揉了揉方才磕得生疼的膝盖,默默往门外走。
贱,在这狗东西的梦里还能感受到痛觉,烦烦烦……
心绪不佳,迈出的步子都格外大些,黎清跨出门槛,就听两侧墙壁呼的一声,自动燃起了火灯,却只照亮了前面很局限的范围。
而且后面的火灯随走随灭,前面的火灯又会接力般的亮起,走久了,便不知道自己前进了多远,也不知道这段路还有多久才能到头。
身后变成了一片充满未知的黑暗,而再向深处又是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很好,气氛烘托到位了,可以开始追逐战了。”
然而,深陷其中的黎清语气毫无波澜,在这种场景下,他根本不耐烦出演什么恐怖片主人公,他更想做一个走俗套路线拍烂片儿的不知名导演,试图让女鬼快点出场。
讲真,黎清已经发觉自己失策了,他真没想到这少爷在健康时期也这么弱鸡!
黎清之前见到冯家少爷时,就能看出来他周身那股属于鬼怪的怨煞之气是与他有因果联系的。
也是因此,黎清无法轻易解开女鬼缠在冯家少爷寿命线上的节点,也就是其手心的那颗黑痣。
同时也能说明,这只女鬼的到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大概率就是来寻仇的。
故而黎清选择上前去探冯家少爷的经脉,也是借机让獬豸去查一下这个少爷的生平,看看他到底与谁有着人命官司。
而这,也是黎清最开始真正想走的那条‘捷径’——知道这少爷的生平,剩下的一切就都更容易完成了,当然也明显能看出黎清是多想快点结束这场游戏。
但可惜的是,这条捷径被断了,獬豸没反应、判官印亦是如此。黎清当时都怀疑是不是阎王嫌他烦,暗戳戳让獬豸的主体断了自己这边的联系。
术士的流派路数黎清学得非常杂,恰巧摸经脉这一道他就不感兴趣,一开始就学得不扎实,也根本不入流。
所以他没办法,严肃的探了半天,却只摸出了个因造孽而得来的不育之症,就再无其他了。
就连冯家少爷造的什么孽他都半点没摸出。
一计不成,黎清便只能又施一计,这就是如今纸人换梦术法被使出的缘由。
黎清的原计划是,用冯家少爷的壳子演一把,让女鬼先放松警惕,然后自己没准能套话。
先礼后兵嘛,毕竟大家都是鬼,但黎清还是怕自己较为强势的鬼气吓到别鬼,所以选择了换梦。
但谁承想啊~谁能想到!黎清就连将‘礼’抛给对方的说辞都没想出来,那女鬼就先宕机随后突如其来的扔了个‘兵’过来。
并且黎清多次提出自己想要谈判的意图,她都不理不睬。
好死不死,这少爷还是个弱鸡,导致黎清现在用他的身体,连个最基本的反抗估计都难做到。
“就说这个游戏场和我犯冲,事事都要出岔子……”
黎清还在继续向前走,低声嘟囔着,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从进了冯家老宅后,状态就不对。
如今的情形,换做以前的他,肯定是能提前预料且做到避免的,但是因为他的浮躁,就草率的做了决定。
果然,急功近利是要不得的……
黎清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既然发现不足就要认真调整,只是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在这种时候,突然就想到了白木熙。
“如果我早点坦白,他应该能即使反应过来,然后提醒我的吧……”
他如此叨咕着,但实际上白木熙在之前确实也无数次的提醒过他要万事小心,只是黎清在状态好的时候基本不会出差错,这就导致黎清有些过于自信。
而白木熙他根本不清楚黎清在做什么,每次都只能有心无力的说一句‘小心点儿’。
一旦出了变故,就很容易能意识到之前看不见的问题。黎清现在就是这样,他在想自己回馈给白木熙的信任是不是太少了?
然而,就在他正垂头专心的纠结与反思的片刻后,却被一阵异响吵得回神。
那声响由远及近,听着像是从前面来,也像是从后面追,方位不定,持续不断,令人头皮发麻。
“咔嗒——咔嗒——”
这声音就像是……某种东西一路划过墙壁的声响。
10米…8米…3米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