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能爬上去的地方,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转身往右侧的深处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结果本来很狭窄、我们还要弯腰走的地道突然在一段距离后开阔了,我们走进了一间像是祠堂的地方,案桌上摆着很多牌位,都是冯家人,还有个香炉在前面供着,香都燃完了,都是香灰。”
“那个祠堂里面只有零星两三根蜡烛还亮着,光线特别暗,我们就只能摸索着慢慢往前走,直到靠近供奉的案桌,方博然突然惊叫一声,将香炉打翻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我们手都在案桌附近,他好像被吓到了才在慌乱间挥倒了香炉,导致香灰撒了一桌。”
“但是之后那些牌位就像被惊动了似的,没人动也无风,就紧跟着噼里啪啦倒下,有的扣在台子上有的直接掉落在地。”
黄毛说着也心有余悸的泛起一阵恶寒,舀起一勺热粥送进嘴里,才继续开口。
“我当时其实也被吓毛了,但没方博然反应大,他直接就腿软了,蹲坐在地上惊叫,怎么劝都不听,好一阵他才自己安静下来,站起来后又胡乱比划,神神叨叨说有鬼、要离开。”
“我实在搞不赢他,拉住他不让他乱窜,怕他在这种地方走丢,但是我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些牌位后面暗处的庞然大物,好像是一座神像。”
“嗯……准确来说更像是佛像?因为它坐在一个莲花座上,但是由于屋里太暗了,佛像又高大,所以我看不清它的脸。”
“不过幸运的是,也就是这一瞥,我才看见案桌后摆牌位的台子侧后方就有个木梯子,我就赶紧去把木梯子搬来,和方博然跑回到我们掉下去的那个地方,一起爬上去了。”
说到这儿,黄毛就无语的顿了一下,轻嗤一声,“结果就这么点破事儿,方博然就吓破了胆,昨晚说什么也不肯在那个厢房里住了,非要拉我去隔壁。”
“没办法,我俩就换了厢房,他缩在被褥里一整夜,谁承想今早居然连门都不敢出了!我生拉硬拽都没劝动他,像头倔驴!”
说完,黄毛就气哼哼的喝粥,对于队友的胆怯感到恨铁不成钢,也异常的暴躁。
傅莹听完整个过程,见黄毛这样子,欲言又止,还是笑呵呵的敷衍点头,无言地咬了口包子,心里寻思的却是——
找到梯子就立刻走了,也没说再回头仔细搜查一下,所以其实黄毛自己也是怂的吧……
不过怕这好面子的人炸毛,她还是没吐槽出声,况且换做她自己,估计也会想着赶紧跑。
黎清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终于将虾饺塞进嘴里,装作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默默进食。
黄毛吃完那碗粥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去继续劝方博然还是去自己找线索了。
黎清快速吃完两笼虾饺,随手揣走两颗鸡蛋,也带着白木熙离开了,倒是两个女孩,她们似乎想商讨一下今日的计划,便留在了最后。
“想去那个地下的祠堂看看?”白木熙从刚才就看出了黎清的意动,便主动询问。
“想去,但现在先不去。”黎清如此说着,还在左顾右盼,最后走去观景池旁,找了一个正在修复石拱桥的佣人,“您好。”
“啊,大师您好。”那佣人回过头,也丝毫不知道自己对面站着的就是毁掉石桥的罪魁祸首,还恭敬的向他问好。
“您知不知道哪里有口枯井啊?”
“枯井?”佣人愣了一下,被黎清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但他还是仔细回想了片刻,不确定的开口,“府里应该是没有枯井的,您如果有什么需求,我可以尽量帮您……”
“哦,没什么,就是想喝井水了。”黎清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佣人满脸困惑——想喝井水,找枯井干什么??
没得到想要答案的黎清胡诌一通,就回到了白木熙身边,坚定点头,“现在可以去了。”
白木熙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勾起唇角,跟在他身侧前往二进院,“改变主意了?”
“也不算,只是觉得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祠堂里。”黎清语气平缓,老神在在的背手走着。
二人行至二进院,走到左侧耳房附近时,黎清忽然停住了脚步,白木熙侧头就看到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怎么了?”
“其实,我觉得那个祠堂……”黎清转了个身,抬手指了指正房,“它大概率是在我们正房的下面。”
白木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挑了挑眉,“为什么?”
“黄毛说不是说他们掉下去之后,是向右侧深处走的吗?他当时想出门却被方博然拉住,所以如果发生争执和推搡,大概率会是在门口对面的位置,而他们就住在我们左边的耳房。”
“正对门口掉下去,向右走,不就是正房下面吗?”黎清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的有道理。”白木熙给予了肯定,却仍旧似笑非笑的盯着黎清,“但你提这一点是想说什么呢?因为祠堂在我们住的正房下面,所以我们也有权利和理由进去看看?”
“……”小心思被毫不留情的点破,黎清视线心虚的偏移一瞬,瘪了瘪嘴。
白木熙无奈揽过黎清,半推着他去左侧耳房门前,“这里是游戏场,不是什么私人住宅、不是玩家住进去就划地盘了、也不是谁先发现了线索就是谁的,而是看谁有实力,所以你道德观念别太重。”
“况且是他误会了你的话,单方面下得战书,你也不要被他带入戏了,我们不是竞争关系。再说这屋里也不一定是有人的,他们昨晚不是换去隔壁了吗?总之先去敲门。”
“我没被他代入戏,是因为你……”
黎清被推着走,白木熙这次又少见的话很密,他根本插不上话,现在终于说了一句,却讲到一半就突然噤了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他其实不是因为道德观念或是黄毛的敌视才唠唠叨叨解释这些的,而是因为白木熙。
遥记堡嘉利特精神医院那个游戏场,当时的黎清也是想获取线索,故而企图撬洪阳所居住病房的门拿日记。
但是就在他拜托白木熙做这件事时候,白木熙的神情就变得很严肃,沉默了半天才讲话。
黎清根本不知道当时白木熙的意图只是想逗一逗他而已,他将这件事当真,甚至记到了现在,他觉得白木熙是那种很在意“隐私”的人类。
说到底,他一直以为道德观念很强的人是白木熙,所以他解释那些只是在迁就白木熙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怕白木熙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某些负面的印象,在将来对方得知他是鬼后,这种负面印象无疑会变成火上浇油的存在。
可谁知道白木熙反而来劝他‘道德观念别太重’!
但是,这些黎清肯定是不好意思解释的,无论是自己闹出的乌龙,还是自己居然如此在意白木熙看法的这件事。
“……诶呀,算了!”黎清掩饰性的别开视线,带着些许恼意的直接伸手推开了耳方的门,那手劲儿之大,就像来打劫的强盗似的。
白木熙:……
倒也不必如此唐突,他只是想鼓励黎清前去敲门,先问问里面有没有人来着。
不过,屋里也确实没人。
黎清自顾自的走进去,白木熙看他坦然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最后只以为他是被自己劝说的话语打动,想开了。
“在这里。”黎清已经站在了地道的入口,蹲在边缘向下看去。
和他之前推测的一样,地道入口就在房门对面,一个方桌的后面。
这地道真的很深,一旦跌下去,绝对会摔得不轻,里面还立着架梯子,梯子有些不够高,只能搭在距离入口边缘一米左右的地方,属于勉勉强强能上下的高度。
但凡力量不够或者个子矮些,都是爬不上来也不好下去的。
“这俩新人运气还不错,选了自带线索的屋子,又在第一个晚上就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个地道。”白木熙也跟过来蹲在黎清身边。
“是很幸运,这么高都没摔残。”黎清如此说着,还看了白木熙一眼,就起身直接跳下了地道并稳当落地。
他腿长,完全能够到梯子最上面一节,但他就是不走梯子!
白木熙望向地道下得意的双手叉腰、仿佛在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实力’的黎清,面露无奈。
心血来潮要和俩新人比,幼稚的可爱。
虽然这么想着,但白木熙也没老实的走梯子,同样选择了直接跳了下去——小豹子做出的幼稚行为,木头先生必须陪一个。
黎清抑制不住的勾起唇角,掏出手电打开,转身向右侧砌着石块的甬道深处走,同时继续开口道:“其实,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也不算太幸运。”
“还记得昨天我和你说过正房的怨煞之气很重,并且正在向两边蔓延的事情吗?”
白木熙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黎清今早说他话少,便又补了句,“记得。”
“耳房距离正房最近,周遭的怨煞之气仅次于正房,活人和这种气息接触多了,轻则心燥气短、易怒易焦,重则心悸多思、甚至猝死都有可能。”
“阳气旺盛的年轻人住在这儿还能撑几天,但是他俩,一个性子浮躁、一个胆小,本身就是更容易受到影响的,结果好巧不巧跌进了这个煞气聚集点。”
“你没看今早,黄毛因为方博然没跟他来吃早餐就气成那副样子,典型的暴躁易怒。”
“还有方博然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胆小,气场弱,按黄毛的描述,他昨天刚入夜那一会儿应该就有些被影响到了,所以才会这不敢那不敢,从祠堂一回来情况就更糟了,正对心悸多思。”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俩还能及时找到梯子爬出去……算是新手保护期吗?”
黎清吐槽着,说话间走过了这段通道,被手电筒照亮的前方隐约能看出些逐渐开阔的意味。
“那我呢?”
白木熙突然冒出的一句疑问,引得黎清一怔,侧头看去,“你?”
“对,再要多久我才会被影响?”
黎清以为他是在担心,便安抚性的摇了摇头,笑着回,“有我在,你不会被影响的,放心。”
白木熙眼神一闪,随即便也配合他的话头,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微微颔首,“我的小命全靠你了,大师。”
“……”黎清无语的撇开视线。
交谈结束,正好也到了这间祠堂,从略显甬长的通道尽头,豁然换到了一个更加宽敞的空间,却略显静谧。
黎清没有将手电筒关掉,因为寥寥三根红蜡的光亮确实不够支撑整个祠堂的照明。
但是,这蜡烛的主要用途似乎原本也不是用来照明的。
黎清最先奔着那放红烛的架子而去,其上的许多蜡烛都已经燃尽熄灭,唯余最上面那三根还在亮着。
最左边的那根红烛还算长,刚点上一样,感觉像是新补上去的,大约也因是新烛,火苗有些弱,忽闪着摇摇欲熄的。
中间那根也还好,燃了一半而已,还算稳定。至于那第三根嘛,已经快燃到底了,估计下一个撑不住要熄灭的就是它。
“长明灯吗?怎么摆得离牌位供台这么远?而且就剩这仨供着了……像信号标志似的。”
黎清满目迷惑的吐槽,因为一般以红蜡作为长明灯的供奉,会在其熄灭前就点燃一根新的,供于被敬奉的亡灵牌位前敬香,香不断,便可将旧的替换,以此供得长明。
但是像这种……要说这一代家主冯老爷不信鬼神,没人管了吧也合理,可是同一家族的祠堂,它还非要只续这三根蜡烛!
咋,偏心,只得意这三位祖宗,其他祖宗都是废物小饼干,就不要了?
而且,长明灯最常见是被一盏盏摆在牌位前的,再不济也是将整个架子安置在供台或案桌边,离这么老远的还真是少见。
黎清咂咂嘴,将视线挪开,他懂长明灯,但不懂冯家的‘家族辛秘’。
不过他一转头,手电照向那供香的案桌——香炉翻倒,牌位尽数扣在台子上,有的甚至趴在地上,都摔裂了。
“……呕吼。”
如此看来,这些长明灯还真不用再续供了,它们也该灭了。
毕竟牌位都这样了,祖宗们可能都气散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