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也翻了,牌位也倒了,他俩来这一趟,像是砸场子的。”黎清发出了精准的吐槽,顺手捏着香炉边缘把倒着的它扶正。
“据黄毛所说,香炉被掀翻后,牌位就自动倒了。”白木熙走去,俯身捡起了一块被摔得碎裂的牌位,上面写着一个冯姓的名字。
“可能是在闹脾气吧。”黎清随口说着,“长明灯灭了,自家祠堂里乌烟瘴气,现在香炉都被掀了,换我,我也气。”
“乌烟瘴气?”白木熙环顾四周,除了昏暗些,倒是没感觉哪里乌烟瘴气。
“你看不到,在我眼里这地方全是黑雾,要不是有面具挡着,估计会被熏得眼睛疼。”
像是仗着白木熙承诺过会等着自己,黎清重新挺了起来,啥话都说,似乎根本不怕白木熙会问,但也是忐忑的想让他能尽早适应自己的不寻常。
白木熙也确实没多问,只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黎清见此放心的收回了暗暗瞥他的目光,也走向放牌位的台子,打量着那七零八落的惨状。
“1、2、3……”黎清指着一个个牌位,细细数着,“21、22。冯家祖先、或者说历代家主,一共有22任……等等,22?”
黎清诧异的瞪大眼,转身跑去蜡烛架子前又开始一排排数,上上下下数了两遍,确保自己没数错,他才蹙起了眉,“22任已逝家主,却有25份长明灯?我漏掉了牌位吗……”
“没漏掉,确实只有22个牌位。”白木熙看黎清迎面走回来,肯定的说道。
方才他见黎清去数蜡烛便察觉到了不对,所以埋头对着牌位又仔细数了一次。
“不应该啊……难不成他家还能有俩祖宗结伴跑出去遛弯儿了?”
白木熙听着黎清的吐槽,失笑出声,随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里是游戏场。”
“……”黎清一噎,无言以对的瞥了他一眼。
但认真起来分析,俩祖宗带着自己的牌位出去遛弯……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些牌位虽然翻倒在台子上不在原位了,但台子上有层厚厚的灰尘,所以凭借肉眼基本上就能分清哪里原先是放牌位的位置。
那些掉在地上的牌位肯定也不会离原先的位置太远,故而黎清带着白木熙仔细分辨了一下,就将它们基本摆回到原位了。
结果就是,所有无灰尘的空位都被占据了,并没有牌位缺失。
而且按理来说,会有第一代家主,也就是开府先祖的牌位独占一排或正中央的位置,起码牌位要做的更大更讲究些。
但冯家并没有,开府先祖的牌位也与以下十几个牌位一样,只是占了阶梯台子最上层中间的位置,甚至其上的灰尘都都比其他牌位要厚一层,实在不受重视。
“冯家的祠堂到底建来做什么的?敷衍到这种程度不说,他家的祖荫庇佑到底是怎么保住的啊……”
黎清拍了拍手上的灰,盯着开府先祖牌位上因灰尘被抹掉而出现的指印,不由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给子孙留下基业的祖先,最后‘沦落’至此,也是难得一见的凄惨啊。
“大概是,因为那个?”白木熙突然出声,视线越过黎清投向他身后,语气略有凝重。
他之前去了案桌附近,正对着台子摆放第一层的牌位,等他摆完,原想抬起手电筒给摆放最上层台子的黎清照亮,但亮光一晃,正瞥到黎清身后的那庞大的莲花石座。
黎清闻言一顿,下意识顺着手电筒的光线看去,这才发现后面那个庞然大物,但他离得太近,这莲花座近看就像一堵石墙。
他后退绕到白木熙身边,也将手电筒照过去,就见那莲花石座体积十分巨大。
目测高度就有三米多,直径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横跨了整间祠堂,也怪不得黎清方才离它那么近都没注意到,他只以为那是面石墙。
这莲花石座上还盘坐着一尊佛,但因为它极其高大,手电筒的灯光不能再照到更上面了,只能通过它盘坐的姿势和结印的手势才能大概判断出它可能是尊佛像。
“大师,你了解佛吗?”白木熙饶有兴趣的询问。
黎清虚起眼睛,缓缓转头看向他,“你猜我为什么称自己为术士而不是僧人?”
……也对。
白木熙默默闭上了嘴。
“话说,这佛像是不是太高了点儿。”黎清踮起脚,试图让灯光照到更高的地方,可惜,未遂。
而且那佛像周身缭绕的黑雾更浓,他的夜视能力也不管用了,全被黑雾挡得朦胧。
……?
黎清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盲点。
在周遭都是怨煞之气的地方待久了,作为工作了上万年的判官,黎清很快就适应了,但现在看到佛像,才意识到不对劲。
既然这个宗祠已经奉了一座如此宏伟的佛像,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怨煞之气盘踞在这里久久不散?
它不会也和这个祠堂似的,完完全全是摆设一样的存在吧?!
黎清这边陷入了困惑之中,而白木熙还在回应黎清刚才的话,“好像是太高了,地下室没这么深,估计已经超过地面了。”
被白木熙的话唤回神,黎清收回凝望佛像的视线,将手电塞到了白木熙手上,自己走向了佛像,伸手摸索着莲花石座。
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之先研究一圈。
白木熙在一旁给他照亮,黎清沿着莲花座走,仔细摸索着莲座外围的纹路,细密的像是莲花仿真的经络,但是近距离一看,才发现那好像是符纹。
“?”黎清脚步一顿,招招手示意白木熙靠近些。
他抓着白木熙的手腕,让手电筒的光源对准自己面前的刻纹,轻声呢喃道“不是梵字,真的是符纹……”
“专业突然对口了,术士大师?”白木熙意外的挑眉,任由他拉着自己,但嘴上可不大老实。
“……”黎清再次听到他用明显调侃的语气叫自己术士、大师,突地灵光一现,猛然转头看向他,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已经……?”
黎清语调迟疑,他现在严重怀疑白木熙其实已经意识到他是个伪术士了!
“是。”白木熙倒是淡定的勾起唇角,点了点头,甚至还没等黎清说完,就这样应下了。
黎清呼吸一滞,盯了他半晌,大有种欲言又止、止后又欲的架势,但面对白木熙那张浅笑的脸,最终还是泄气,恨恨地转过头闭了闭眼。
真不想看到这张好看的笑脸骤然消失——所以下次一定,下次保证一定!!!
而白木熙见黎清沉默的扭头,甚至暂时将眼睛闭了起来,就缓缓垮下了笑脸,有些怀疑人生的愣神。
笑得很丑吗?为什么他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自我检讨了片刻,白木熙便被黎清扯了一下手腕,抬眸就见他已经重新将精力投入在莲花座上的符纹中了。
被当做一个手电筒架子,白木熙也不恼,配合的时不时向前走两步,但他轻易不会移动手臂,只等着黎清主动抓上他的手腕校准灯光位置。
黎清没注意到白木熙这种小心思,只是在转了四分之一圈后,泄气的戳了戳莲花座,“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啊。”
“你看不懂?”白木熙这次是真的很诧异了,因为根据他对黎清的印象,无论是术士该会的还是不该会的,黎清好像都懂。
“我又、又不是真术士。”黎清嘟嘟囔囔,话含在嘴里似的,“除了制符和画阵,其他只会些皮毛……”
白木熙离他近,多少能听到些,也明显感觉黎清对自己坦诚多了。
他抬手揉了揉黎清低垂的脑壳,照例揉乱又捋顺,“那也很厉害了,不是术士也会制符画阵,而且什么都会一点。”
心绪随着发丝被温柔的捋顺,小豹子没忍住悄悄抬头蹭了一下,便又无情的拍掉了白木熙的手。
“……那个,我觉得在佛像的莲花座上刻符纹很奇怪,一般决定雕刻这么大一尊佛的人,应该不会不懂两家不能混拜的道理吧。”
黎清转移话题的技术还是那么烂。
白木熙无奈的收回自己撸豹子再次被‘抓伤’的手,“嗯,即使主家不明白,雕刻的那个人也应该懂得。”
“所以啊,我怀疑这座石像有没有可能不是佛,只是我们被莲花座和结印的手势误导了。”黎清若有所思的开口,踮着脚仰头想看清上面,结果还是被黑雾死死挡住。
他失望的落下踮起的脚后跟,指腹摩挲着莲花石座上的符文发呆,“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路,还是有些猜测的,我觉得,这大片的符纹有可能是封印一类的咒术。”
“因为我在其中隐约分辨出了某些带有禁制意味的符号,在画阵法的时候,我偶尔就能用上这些符号。”
黎清话虽如此,但他心里还是不确定占比较多。
由于这些符纹很多都是衔接着书写,是一种独有的笔法,所以除此之外,他便没有能读懂的东西了。
不过,如果真是禁制类的咒术,这尊不论是神还是佛的石像,就有可能是因封印才未能将怨煞之气镇退,只能任由其在此地肆虐。
“话说,这尊石像的顶部应该超出地下的范围了吧?”黎清还是惦记着石像上半部分的样子。
“超过了,只是不知道藏在了哪。”白木熙也仰头,用手电晃了一下,他眼中没有黑雾干扰,离得近了借着灯光,勉勉强强能看到顶,但石像的大臂以上都超出了地下室。
“你不是说这里在正房下方?我们可以上去找找。”
闻言,黎清迟疑一瞬,莫名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最后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准备和白木熙离开回正房看看。
然而,就在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准备离去时,黎清骤然停住了脚步,并在两秒后拉住了白木熙的袖口,“等等。”
“怎么了?”白木熙回头看他,退回到他身边。
“我还是想绕去石像莲花座后面看一眼再走。”黎清转身再次走向莲花座,只是没有再多观察什么,直奔巨大的莲花座后方而去。
不过,他这次的决策没出错——莲花石座背后还有一片空地,那处正中央,赫然是一口井。
黎清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了几分,还难得没忘了招呼紧跟在他身后的白木熙,“昨晚我和冯家少爷换了梦,那个女鬼在我醒来前就提到了枯井二字,我来这儿就想找这个。”
他甚至主动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了……
白木熙诧异的看了一眼黎清急匆匆的背影,顿时冒出一股受宠若惊之感。细想来还蛮心酸的,这感觉就像是自己掏心掏肺宠着的傲娇猫咪,终于肯露出肚皮下的小玩具让他看一眼了。
嘴角比ak都难压,但白木熙现在没功夫沉浸在欣喜中,黎清已经站在了井边,一只手对他挥啊挥。
“来了。”白木熙赶忙快走两步站在他身侧,视线投向深不见底的井内,“女鬼让你找的是这口井吗?”
“不确定。”黎清摇摇头,“我只知道那女鬼向我求助,让我到枯井救她。”
这口井的井沿是用青石水泥垒的,高大约有40公分,能看出来它大概率是一口枯井,因为周边连个水桶都没有,而且井口极为干燥。
黎清探头,从井口向下看去,本想举起手电探一探井底,却忽地瞳孔骤缩,神情一片空白。
他险些因失去重心而跌下井去,幸好及时被白木熙抓住手臂,但依旧没缓过神,站不稳的歪倒在白木熙怀里,身躯似乎还在轻颤。
“梨子?”白木熙语气不掩紧张,搂住黎清的腰,稳稳将其护在怀里,一手轻拍他的脊背安抚。
几分钟后,白木熙才感觉黎清回过神来,身体不再呈向下跌倒的趋势,才稍稍松了手,担忧开口,“你怎么了?”
黎清闭上眼,狠狠甩了甩头,他茫然的抚上自己的胸口——方才那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就是从此处蔓延开,但他没有心跳。
“……不知道,但现在好像没事了。”
黎清小声嘟囔着回答白木熙的问题,其实他自己也不大确定,只是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白木熙听出黎清话音中的迷茫,也没再多问,他垂眸抬手搓了搓自己被冻僵的手臂、前身。
这些都是方才被黎清接触过的地方,冰凉的刺骨。
而黎清并没注意到这点,他只是在彻底回神后看向了陷入沉思的白木熙,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大概还是这个游戏场和我磁场对冲的原因,尽快通关就好了,真的没事,别担心。”
白木熙隔着衬衫布料,感受到了黎清再次变得温热的体温,他抓住黎清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紧握住,并将他拉到身后,不敢再让他靠近井口,自己却上前站到了井边。
“好,那就尽快通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