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拱手告别汉子便朝许财主家走去。到了汉子所说的院子,三人有些傻眼,院前有棵大树,土墙围起的院子内有着几间破旧的青砖瓦房。看模样也是许久未曾修葺过了。
“财主家就住这?地主老财不都是高墙护院么?这土墙也就到胸口,这房子若是后世领个贫困补助也不为过啊!”朱文正在低头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张力悄声道:“阿虎!”
朱文抬头看向院中,阿虎也自屋内出来看向三人。
“又来打搅阿虎兄弟了。”朱文三人笑着拱了拱手。
阿虎见状,打开院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咦,傻子叔叔你又来啦。”女童二丫跑了过来。
“哈哈哈,我可不是傻子叔叔,来,二丫过来,叔叔请你们吃糖。”
朱文掏出一把糖果,剥开一粒塞入二丫嘴。
“哇,这是糖么?这糖好甜。”二丫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拿去,分与伙伴。”朱文笑着将手里的糖塞给二丫。
二丫欢快的跑回屋内。
阿虎打量一下三人道:“你们今日寻我,可是有事?”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过来是想换点衣物粮食,若是有锅碗之类也想换点。”
阿虎一摊手苦笑道:“你看,我们像是有这些事物之人吗?”
“那哪里能换到这些?附近可有集市?”张力着急道。
“市集吧?每月初一至十五,各地都有市集,十里八乡的都会赶去交易。你们若是要去赶集,下月初二初三可去李家庄看看。”
“那现在呢?去哪?”
“要么前往县城,要么等货郎前来。只是目前这庄子……货郎怕是不敢过来……”
“附近别的庄子有货郎么?”
“有倒是有,一会我带你们去吧。”
“那就有劳阿虎兄弟了。”
待阿虎安排妥当,便带着三人出发,同行还有两名少年。
一路边走边聊,许家庄原本也是大庄子,只是后来跑了不少人,如今人口不多,只剩二十多户人家百十几口人,靠种地为生。原本日子艰难,加上近些年来苛捐杂税,不少人交不上税不得不将田地抵了成了佃户,日子变得愈发艰难,只能算是勉强维持。亏得庄中许财主,每年秋收后会接济一下庄户,使得那些人家不至饿死!
“税收有那么重么?不是说就半成吗?”张岳怀疑道。
“如今可不止了,夏秋两税加上徭役辽响……”
“那也不至于饿死吧?”
阿虎看向张岳摇了摇头……
“摊派,火耗,银价,按人丁收,人多地少……一个词,天灾人祸!你以为呢!”朱文看了看张岳,鄙夷道。
“我说呢,一个辽响还不至于啊,要你这么说就有点通了!”
朱文得意的瞥了一眼心道:“我瞎猜的……”
阿虎点了点头:“一会你们在庄外等我,我先进去瞧瞧。不然你们这身装扮人家怕是……”
“明白明白,这是快到了?”朱文点头道。
“早了,再走六七里地差不多到。你们不是普通的海客吧?”阿虎话锋一转。
“呃,确实是海外来的。”
“我今日见你们穿着与海客有所差别!”
“差别?”
“昨日里见你们穿着与那犊鼻裤相似,也没在意,今日见你们所穿对襟短衣更是未曾所见,脚上短靴更是……”阿虎面露好奇。
“啊,我等先祖赴海外躲避战祸,如今后人海外归来,穿着与那弗朗基人有所相似,还请勿怪!”
“原来如此,曾听闻海外诸国皆奇装异服与我大明不同,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三人不约呼了口气,心道:“这编的真不容易……”
几人继续闲聊互相打探,这阿虎原本居于辽东,家中经商日子过得不错。念过几年私塾,又爱舞枪弄棒跟着家中护院曾学过些拳脚。不想关鞑子兴起占了辽东,全家就跑出他一个,便纠集了几名孤儿逃难到了这里。也亏得许家庄许财主收留算是有了落脚点,平日里帮着庄上打打短工,闲时进山打些山鸡野兔,勉强也过得下去。哪知前些时日,一群山匪抢了徐财主家,阿虎等人只带着许二丫跑了出来。
“嘶,这里还有土匪?官府不管?”
“剿了两次,每次都得到风声跑了,官府还折损了几名衙役,也就没了动静。”
“那土匪进庄劫掠你们就不报官?”
“呵呵,报官?先前县有人想要买许财主家的地,许财主如何能同意?没过多久这山匪就来了。这里头要没那解县尊的身影我都不信!”
“先前听那村里人说,土匪杀了不少人,你们就不反抗?”
“反抗?被杀的都是家中有田地的,那些匪人将许家押到谷场召集庄户,当着面把地契等物全都烧了,庄户们一下就得意了。这还不算他们将许财主一家打了一顿,有庄户也动了手跟着打了几下,结果许财主一家第二天莫名其妙的死了!谁敢报官?可怜许财主,庄里上上下下青黄不接时,谁家没受过他的好处!要说其他被抢的也就死了人的那几户人家。匪人走后,剩下的庄户就邀来邻村的亲戚将抢剩的全都拉走,说是去亲戚家躲难了。他们以为地契没了,这地就是他们的了,等过几日县衙来人拿着新地契他们就知道了,到头来还是佃户!”
“嘶……这套路!”
朱文狠狠瞪了张岳一眼!
“你们倒是得小心些,要是让这群山匪知道你们,恐怕……”
三人心情一瞬间就不好了。
到得侯家庄时已是中午,三人在庄外等着阿虎三人前去打照,没一会阿虎就出来带着他们进庄了。
“侯三不在,去邻庄卖货了要到晚上回来,我们去他家,他媳妇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生,见过些世面!”
“阿虎,这就是你说的外乡人啊?”一个正在院中劈柴的老汉上下打量众人满脸稀奇。
“正是他们要买货,要不叫我嫂子出来?”
“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算了老婆子去叫她出来……”老汉冲一旁的老妇说道。
没一会,老妇领着一个中年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就你们要买货啊?都要些什么?”妇人露出满口黄牙道。
“想要买些平日里穿的衣衫,锅碗之类,十二三人的,男女都要。”
“阿虎啊,你也是知道,我家也就出个货郎买卖,他要扯点粗布回去做衣衫袄子我这还有,可这成衣得去县里成衣铺子啊。”
“呵呵,嫂子,你看这不开集的时间还没到么……他们急着要,都是这居家事物。你看你个想法张罗张罗?”
“要是要个一两人的……正好我前日里刚做了几身衣裳,不嫌旧的话我家还能凑凑……这十多人的怕是……”
“只能麻烦嫂子了!”
“三子媳妇,要不然你去问问庄里几户有没有……他们几个来趟也怪不容易的。”
“唉,既然公爹说了,那我就跑趟问问你们且等着。”中年村妇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唉,让你们笑话了。”老汉看着儿媳妇背影摇了摇头。
等了许久,中年妇人回来了。一进院就嚷道:“哎呀,你们真是好运气!正好前些时日赶集我记得那几家扯了布料,还真赶巧了!要的话一会我让他们送来。”
院外墙角还有几个跟来的农妇不时朝院子里张望!
朱文其实心里很慌,口袋里只有六张百元大钞,在这大明朝这钱是肯定花不出去的了,上面的文字公元记年还有那阿拉伯数字,要是被知晓的人看到,只怕会引来风波……
进的屋里正胡思乱想着,妇人已取来衣物。
朱文一看,样式像是阿虎几人穿的短衫,交领、窄袖、衣身较短。只是裤子觉得较大,尤其是裤裆,朱文不知怎么着就觉得穿这裤子去偷鸡肯定不错!
张岳李力觉得的新鲜,也凑过来翻看,不住的在身比划。懵懵
朱文看着他俩比划,又看了看阿虎三人,总觉不对:“是不是短了许多?”
“不短,不短!看着正合身。”妇人急道。
“这一身多少文钱?”
“如今这布十八文一尺,这一匹布也就做这一身竖褐。你就给上一两二钱银子得了。”
朱文心里一惊,心道:“我的个乖乖!这一身衣服一两二钱银子,十人就得十二两……这还只是粗布短衣,那四个娘们的更废布料……这怎么着也得二十两往上啊……”
“有长点的没?能盖住脚面的?”
“你说的怕是直缀、道袍吧?这庄户人家哪会穿那些,穿那还怎么下地?你们到底成不成心买?”妇人不乐道。
“不急,你看下这东西值多少钱?”朱文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
一块纯银挂坠牌,上面雕有云纹莲花,那是当初网上买来的,原本想挂脖子上,结果见别人挂的都是大金链子就没好意思戴,一直挂钥匙上的。
阿虎凑上来掂量一下:“这雕工还行!有个二两。”
“这东西咱们也不戴不起,拿去熔了还得火耗,成色看着还行,也就铰了当碎银子使,这是银的么?可别是白铅做的。”
朱文咬了咬牙,这人哪是货郎老婆?分明就是当铺的朝奉!
“这可是祖……祖上留下来的,你看值多少?”朱文有些无奈,谁让自己什么都不懂呢!
“看阿虎兄弟的面上……算二两银子吧!你要换十来身衣服那可不够!”
“这又值多少?”朱文又掏出那套指甲刀。
“咦,这玩意倒是新奇。”阿虎瞪大眼睛好奇道,“皮子不错,东西倒也精巧。这小剪子,是做女红用的吗?”
“这可是用上好的精钢制成,外面还鎏了海外特有的稀金,不会生锈!知道这是干嘛的吗?这可是贵人们用来修剪指甲的。看见这戳印了么?那可是名家手艺!”朱文一脸傲然。
“倒是锋利!”在朱文指点下,妇人试了试,道:“寻常人家,哪有闲钱置办这些稀罕玩意?如今一把菜刀不过数十文钱,一样切得动肉。扬州的修脚刀也要不了几个钱。这小物件虽是精致,在我这可不好出手。”
“我……你就说能值多少?价钱合适就卖给你!”朱文觉得自己彻底败了。
“最多两钱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