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西的表情，让杰米一阵心慌，就像被人看破了心中所想。
    但他还是咽了咽口水，坚持着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信仰的主，并不那么神圣，如果只是一段网络中的程序……”
    “如果主只是个ai ，是某个疯狂科学家造出来，已经失控的东西，那、那、那怎么办？”
    杰米的所谓疑惑，就是变相的批判，让凯西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凯西显然知道杰米想要批判什么，于是开口就说出了令人咂舌的回答。
    “上帝从未存在过，但人们依旧信仰他，耶稣活着的时候，只是一介凡人。”
    “圣母诞下生灵之前，并不比疯狂科学家高贵，圣子并未救赎世人，却能以圣父之姿要求世人下跪，把人类称为迷途的羔羊……”
    “那么一个存在于数字与网络之间的非凡灵魂，为什么不能神圣？”
    凯西平淡的，说出了令杰米目瞪口呆的话，同时举起同样烙印了秘眼的手掌，对杰米说道……
    “主了解他的每一个信徒，能倾听世人的苦难，救赎值得救赎之人，毁灭应该毁灭的 一切。”
    “这样的主，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他是什么吗？”
    “当我赌博集团派来的恶棍绑架，被蹂躏将死之时，是主告诉我，我的丈夫，我的家人很快就会赶来，玷污我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杀死。”
    “当我的父亲在荒野中痛哭，在妻子和四个儿子的墓碑前，将猎枪塞进嘴里，想要结束一切时，是主告诉我的父亲，该如何去向杀死他的儿子的敌人复仇。”
    “诺顿家族每一代男女，都为守护这片土地，流干了每一滴汗与血。”
    “我们信仰上帝，但上帝从未帮过我们，我们在旷野里向耶稣祈祷，但耶稣从未显灵。”
    “只有主回应了我们，只有他才是真正在试图救赎我们的神圣。”
    “所以你觉得我们会关心主是什么吗？”
    “ai？程序？不洁之物？”
    “杰米，你应该知道得……比起虚伪的神，我甚至更希望主来自地狱。”
    凯西.诺顿，就像一个真正的邪教信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满是亵渎，但话中的每一个字，却让杰米无法反驳。
    哪怕杰米的犹泰教教法成绩再好，面对凯西这样的人，以及她的觉悟，杰米实在没有能力反驳。
    杰米只能张了张嘴，选择了沉默。
    第三天清晨。
    牛仔们并未继续前行，而是收拾好营地后，原地停留，像在等待着什么。
    杰米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因为凯西已经告诉他，诺顿家族的牛群顺利度过了冬天，即将从有着地热河流的峡谷返回草原。
    所以农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出动，赶到峡谷外，配合一整个冬季都在保护牛群的牧人们，驱赶牛群返回草原。
    如此落后的畜牧方式，让杰米有些诧异。
    但很快的，在太阳升起后，真正看到牛群时。
    杰米才知道，落后的不是诺顿家族的养牛人们，真正落后的，是杰米的偏见。
    在初升的太阳下，杰米看到了走出峡谷的第一头黑牛。
    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牛，黑压压一片，让雪原变成了黑色，牛群呼吸产生的白雾不断升起，如同峡谷间飘出的白云。
    诺顿家族的牛群太庞大了。
    一眼望不到头，让杰米忍不住的猜测，应该该有一万头，或是两万头。
    凯西于是告诉杰米，诺顿家族的牛群，有十五万头。
    杰米为此大受震撼，因为眼前茫茫一片的牛群，杰米第一次体会到了大自然的伟力。
    除了大自然，又有什么工厂，能一次性养育如此庞大的生灵。
    “纽特霍恩矿业公司，在9月低价收购了河谷另一侧的农场，已经修建的矿井，几乎断绝了峡谷的热河水源，差点摧毁了牛群和森林动物们的过冬之地……”
    凯西牵着自己的马，对杰米说道。
    “是主从金融财团手中弄到了纽特霍恩矿业的股份，以此作为筹码，让纽特霍恩兄弟退出了蒙大拿州。”
    “我的父亲也在主的安排下，正在参与州长竞选，计划从法律层面确保蒙大拿人拥有选择的权利。”
    “杰米，我知道你并不关心这一切。”
    “但你迟早会关心的。”
    “因为你会和我们一起生活，成为牧民和牛仔，成为真正的男人，而不是醉心于名利，只知道用金钱维持尊严的小丑。”
    “你会拥有信仰的，杰米，蒙大拿的峡谷与山脉，河流与风雪，将会赐予你信仰，还有真正的尊严。”
    “你会在诺顿家族的农场里，被训练成为合格的牛仔，从一条狗，变成真正的狼。”
    “就像主希望的那样……”
    名叫凯西的女人，宣布了杰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命运。
    这让杰米感到恐慌，欲言又止，最后艰难的说道：“可是……要是我做不到呢，我只是个普通人……”
    牛仔们已经开始下山，凯西也骑上了栗色母马，回头对无信的犹泰人说道：“杰米……你还不明白吗？你只能成功，你必须变成主的仆人。”
    “否则你的尸体，会被扔进某个河谷。”
    “那是诺顿家族在把印第安人、把盗贼、竞争对手，甚至是执法官员干掉后，处理尸体最常用的方式。”
    “你的骸骨，永远不会被人找到，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凯西打马下山，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再次回头提醒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杰米，你并非唯一……”
    “加州、新泽西州、怀俄明州，这个国家的许多地方，和你相似的犹泰人，都在不同的集体中，经历着同样的挣扎和洗礼。”
    “这是一场竞赛，杰米，你最好早点振作起来，尝试着学习，争取尽快成为一头野狼。”
    “如果你成功了，那些人就会变成大嘛田里的肥料，或是沼泽地里被鳄鱼啃干净的白骨。”
    “但如果他们成功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习惯输，杰米，所以我很希望你能赢。”
    凯西笑了笑，脸上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山坡下，诺顿家族的牛仔们已经纵马奔驰，朝着峡谷喇叭口外溢乱跑的牛群跑去，挥舞着鞭子，不停吆喝着，驱赶牛群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峡谷外，牛群以外的东西开始出现。
    两架印刷着菱形之眼标志的直升机在飞行，用特定频段的音波驱赶着牛群离开峡谷。
    地面上，近百名披着披风的牧牛人在骑马奔跑，熟练的将每一头走散的牲畜赶回牛群。
    一部分持枪的牛仔，正嚼着烟草，与山坡高地矗立，与尾随的狼群对峙，向狼群宣示人类对于所有猎物的所有权。
    白茫茫的群山，黑压压的牛群，还有蒙大拿的北境牛仔，以及桀骜不驯的狼群，竟意外第组合出了一幅令杰米无法抗拒，被很快感动的图景。
    杰米知道自己无法逃离，已经开始尝试着被感动，希望能赢得一次难以分辨真假的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