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张铁心潮澎湃,是因为终于有了关于魏婷的线索,虽然这线索让整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天蒙蒙亮,峡谷里的陈家沟村民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烧火起锅做饭,打包行囊,准备即将到来的远行。
张铁抽空将陈叔叫到一旁无人处,问起了陈妮子的身世。
“妮子啊,她是个好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这些年更是帮了我不少忙,要不是我家虎子早早定了娃娃亲,我都想娶她过门做儿媳妇。”陈叔看张铁的眼神有些怪,不清楚他怎么忽然关心起陈妮子的事情。
“她的父母呢?过来这些天也没听她说起过什么家人?”张铁好奇,几人穿越过来已经有段时间,对陈家沟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接触最多的就要数陈妮子,可从没听她谈及过自己的家里人。
村长陈叔叹息一声,蹲坐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重新往里蓄上烟丝,“妮子是被捡回来的,被我的一个好兄弟,在老虎岭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什么时候?”张铁追问。
陈叔点燃旱烟,低头想了想,“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也是夏天的时候。”
二十年前?张铁已经知道,如今的陈妮子二十五岁,那就是她五岁的时候被陈家沟村民捡回来。
“捡她的那个人呢?”张铁见陈叔眼神怪异的看自己,解释说,“我一直觉得她与我走失的朋友容貌很像,想着,有没有可能,她们俩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从小走失的孪生姐妹。”
“你那朋友真和妮子长的那般像?”陈叔怀疑。
“一模一样。”张铁肯定道。
陈叔抽了口旱烟,“捡她回来的是我的好兄弟,曾经一起扛过枪,被军阀抓去当过兵。他家里没啥家人,后来我们一起做了逃兵,他就跟我回了陈家沟。”
顿了一顿,像是在回忆往事,“二十年前,北方大旱,地里粮食青黄不接,又有兵灾,四处打仗,我与他因为是逃兵,怕抓回去被军法处置,所以就躲进了老虎岭。”
“我们藏身在一个山洞里,一天雨夜,洞外电闪雷鸣,隐约能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从洞外传来,我那兄弟是个大好人,说什么要出去看看,我说外边大雨滂沱的,怎么会有小孩声,怕不是山里的精怪。他不听,之后,就带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回来。”
听着陈叔讲述,张铁愈发疑惑,“没见到她父母么?她怎么来大山里的?”
“不知道啊,问她啥都不记得,问她哪的也不知道,问她父母呢,也说不知道,就连自己怎么进的山里,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呢?”张铁追问。
“后来,就被我们给带回了陈家沟,当时那年代,自己都要吃不饱了,兵荒马乱的,哪里没个穷苦人,我那兄弟心好,拿出自己的粮食养她,给她取名妮子,带着她一起生活。”
“您的那位兄弟呢?”与陈妮子相识以来,她从不谈及自己的事。
陈叔叹了口气,“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个山里捡回来的野丫头,日子过得紧吧,穷乡僻壤的,更是难找媳妇。我兄弟,就这么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妮子长大,妮子也算懂事听话。可惜,十几年前,有逃兵装扮的土匪洗劫了村子,我那兄弟为了保护妮子,被杀死了。”
张铁唏嘘,乱世人,不如盛世狗,这世道,人命最是不值钱,庆幸陈妮子能够碰到好心人收养,可好心人未必有好命。
这会儿,陈叔已经抽完一烟袋锅子,磕了磕手里旱烟杆,站起身,“与其被兵抢,被匪抢,不如我们抢兵抢匪。那以后,妮子就跟着我们,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劫富济贫,保护村里人。”
他瞅了瞅一脸茫然的张铁,“铁爷,我知道你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对我们陈家沟也有大恩,不过,你要是对妮子有意思,一定要对她好,她从小就吃苦,是个好孩子啊。”
陈叔开始安排村民们准备启程,张铁独自一人愣在那里许久,直到翠花过来招呼他该走了,这才收拾心情。
张铁现在疑惑的两点,一是陈妮子与魏婷究竟是怎样的联系,如果说相同的相貌可以是巧合,那陈妮子前晚说起的梦境,绝不是这个年代山沟沟里的普通女孩会梦到的。
再一个就是陈妮子的身世,任谁也不会凭空冒出来,哪怕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又为何会出现在雨夜的老虎岭呢。
队伍开始启程,四五百陈家沟村民。拖家带口携老扶幼的,排成一条松松垮垮的长龙。有村民赶着牛马猪羊这些家畜,也有牛马这些家畜拉着装有粮食谷物的平板车,上了年纪的,搭在牛车的一角,倒是孩子们,依旧嬉闹成一团,似乎并不关心接下来的命运。
也是陈叔对这老虎岭熟悉,这山里居然能让他找到供牛车通行的小路,不过也注定了,这山路难行,队伍的速度绝对快不起来。
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蛇尾山,通过老虎岭,绕到蟒蛇坡的另一侧,那里有条相连的山路,可以直通辽省的首府沈城附近。
这条路线是陈叔与张铁几人共同制定的,虽然山路不好走,又绕行上百里,但一路上不用走官道,否则,这么多人逃难似的整村出行,被日本兵和满洲伪军发现了,也不好解释。
在山里行路有若干个缺点,但也有好处,夏季的北方山里,不缺少狍子野鹿獐子这些小兽,棒打狍子瓢崴鱼那可不是瞎说,再加上在山中采摘的野菜野果,若不是知道外边战火纷飞世道不稳,这山里的远行完全可以当做一场漫长的郊游。
队伍在山中行了五日,后面没有追兵,前面有熟悉路径的村民领着,一路上也算顺利。
再往前行几十里,越过一个山头,就能看到蛇尾山了,实际上队伍早已出了营口地界,到了鞍山辖内,等过了蛇尾山,可以去到沈城或是本溪城,到时候要么借助现代些的交通工具,要么多买些牛车马车的,躲着点日本兵,走官道,去白山,行速也就会快起来。
这几日,陈妮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张铁走,他在队伍前头,陈妮子就拖在队伍尾巴,张铁在队伍靠后,她就跑到队伍前张罗,也不与张铁说话,偶尔见到,也只是尴尬的打声招呼。
夜晚,在一片林间的空旷地扎营,村民们将帐篷牛车围成一个大圈,圈里升起篝火,吃着路上打的猎物和野菜野果。
陈妮子来到营地旁边,正独自坐在树下调息打坐的张铁近前,声音如蚊的小声说,“那个,张铁,昨天,我又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