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牛清扬身前请求仗义援手为民除害的七八个汉子,原本都是清水城大小门派的领头大哥,前些年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被不择手段的大刀会打散吞并,图谋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过程中,察觉势力越来越大的大刀会背后似乎有高手撑腰。
花费几年时间暗中调查,发现与大刀会勾结的竟是仙名在外的松云观,除此之外还与官府沆瀣一气,不得不放弃复仇暗中蛰伏。
如今大刀会被官府所灭,显然是跟官府里的靠山翻了脸,几人都觉得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但松云观还在,担心费尽心血再拉起队伍后难免又是被吞并的下场,一番合计,这才求到牛清扬头上。
这么多年,清水县隔三差五有女子失踪,牛清扬其实一直在暗中查访此事,查到的蛛丝马迹都隐隐指向松云观,此时听这几人信誓旦旦说那些失踪的女子就被囚禁在松云观里,却仍旧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空口无凭。
牛清扬听闻道门中确实有种神秘莫测的房中术,修习此术对武道修为有极大助力,只是对作为鼎炉的女子要求苛刻,或许这就是松云观作恶的动机?
牛清扬平生古道热肠嫉恶如仇,身边莫名其妙发生女子失踪事件,以他性情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松云观不比寻常门派,名气实在太大,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好贸然挑起冲突,否则一个不慎,清风山庄可能就万劫不复。
向几个汉子承诺不会坐视不理,将他们打发走,皱着眉头在厅里踱来踱去,许久之后终于拿定主意,此事只在外围查访很难再有收获,要进入松云观中打探才行,只是派谁去才好?
清风山庄与松云观相距不过十数里,山庄里的弟子保不准那些道士都认识,近些年只收了王元甲一个新弟子,算是生面孔,派他去?
牛清扬心中盘算,我忌惮松云观,难道松云观就不忌惮我清风山庄?此番只是打探消息,就算他们发现端倪,想必也不敢贸然伤人。
确认没有危险后,决定就让王元甲去做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给这个寄予厚望的弟子一番磨砺。
……
第二天,李青石照旧在老地方支起摊位,有那些乞丐朋友们暗中帮忙推波助澜,打开名气的速度或许能快一些,可就算再快也需要一段时间发酵,他估摸着怎么也要十天半月。
然而没想到的是,周庆合来了。
众目睽睽下,这位清水城中名气之大几乎无人不知的周老神医,竟然对着摆摊的小郎中恭敬施礼?
而且老神医施的这礼,不是平辈相交之礼,更不是前辈对晚辈的回礼,而是晚辈对前辈的敬礼!
梨花街上一下子炸开了锅。
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原本对这不起眼医摊持观望态度的,现在眼神已经彻底转变,那些瞧过病本来就已对这位小侠医尊重推崇的,此时眼神里更是涌现出几分狂热。
李青石也因为太过意外而愣了愣神,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回礼。
周庆合昨日便得到李青石摆摊的消息,来这里之前其实心里经历一场艰苦难熬的天人交战,清水城第一神医的名头得来不易,一旦低头承认技不如人,这大半辈子挣来的名声可就如那大江之水东流去,可他毕生钻研医术,几乎已经成痴,确认眼前有个一辈子都没见识过的玄妙世界,又怎能抵得住那抓肝挠肺?
若不见识一番,死不瞑目啊!
最终对医道的追求压倒了对名声的爱惜,所以出现在这里。
这一天,已过耳顺之年的清水城第一名医就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一边看李青石给人瞧病一边小声请教,神色愈发恭谨。
李青石并没有吝啬遮掩,知无不言,因为老刘对他说过,他其实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把一身医术传于天下,让世人少受病痛之苦,可惜学医需要天分,而且他实在太懒,懒得去找去教。
梨花街这个最初被当成骗子的小小医摊,一日之间名声大噪,慕名而来寻医问药者数不胜数,宽敞街道被接踵而至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
县府衙门。
县尊张高山正愁眉苦脸安抚一位满身金饰富贵逼人的中年男人。
这位王兴道王员外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富甲清水城的第一大户,虽说只顶着个买来的闲散官职员外郎,但传闻人家京师里有那能够直达天听的通天关系。
张高山已经在这清水县做了四年多的县令,却仍没摸清这传闻是真是假,既然摸不清,那就不能得罪,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能让他这一县之尊都摸不清底细的,偌大清水城也只有这一个。
自从一个月以前视作心尖肉的爱女失踪以后,王兴道每日都来县府走一遭,起初言语十分客气,承诺如能帮他寻回爱女必有重谢,然而一连几日没有眉目,言语间便开始含沙射影,再后来已经直斥尸位素餐,到了今日,更是直言若人找不回来,必要将张高山这位一县之尊打落尘埃,但若是找回来了,就送他个锦绣前程。
张高山满头大汗,堆起笑脸好话说尽,终于将这尊大佛送走。
瞥眼看见新近提拔为典使的许大安在门口探头探脑,招手喊进来问道:“什么事?”
许大安见大人脸色不太好,加快语速长话短说道:“大人,那位给小姐治病的李小神医在城里摆了个医摊,只两日就有了不小名气,连周庆合老神医都去找他请教医术了,生意兴旺的不得了。”
张高山愣了愣,说道:“以他的医术这不奇怪,你照看着些,要是有人眼红滋事,就替他打发了。”
许大安心想,李小神医连大刀会总舵主黄天成都杀了,凭他身手,有人滋事还用我出头?
见县尊大人心情不佳,就没多说,老老实实点头道:“是。”
张高山道:“县里女子失踪的案子,还是没有眉目么?”
许大安缩了缩脖子:“还,还没。”
张高山瞥了他一眼,敲打道:“是不是做了典使,干起事来劲头就没以前足了?”
许大安诚惶诚恐,赶紧表态。
张高山叮嘱道:“我再说一遍,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不要声张,注意保密,如果动静闹得太大,让歹人听到风声杀人灭口,别怪本官翻脸无情。”
许大安连连称是。
等他退出去,张高山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女子失踪案前前后后已经牵扯十多年,怎么偏偏在本官任上那王兴道丢了女儿?真他娘的倒霉!”
“周庆合家里有人在京师做御医,这王兴道在京师的关系又是谁?想不到这小小清水县,水还挺深……这案子实在太过棘手,半点线索都没有,叫本官怎么查?”
……
直到华灯初上,李青石的医摊前还有人在排队,来找他看病的,大多是平时看不起病的穷人,或者久治不愈拖延多年的疑难杂症。
李青石虽然一直在忙,却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下午远远看见有两个道士站在人群后面观望,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看来想让他们请进道观给那红阳真人治病,还需要让对方确认他能治得了那个病才行。
然而弄月楼里这一天没有半点动静,也可以理解,姑娘们患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肯定要藏着掖着,要是叫人知道了,楼里的生意恐怕会一落千丈。
他却不知道,别的姑娘或许还在瞒着人,可在现任头牌赵清雅暗中宣扬下,那前任花间魁首宋婉婉患病的事却没能遮掩住,在风月场所已经人尽皆知,可惜李青石这辈子只是昨晚逛了一次青楼,这事还没听说。
这时,赫赫有名却无人识破身份的白玉山庄大公子竟然亲自来到医摊前,挥手驱散排队的病人:“行了行了,要是没啥急症,都散了吧,明日再来,想把我兄弟累死不成?”
病人们见他衣饰华贵,都不敢惹,纷纷散去。
秦伯文扯着李青石胳膊道:“走,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