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鼎透露,从以往情况来看,老君观收徒第二关下场比试的弟子不是固定某一人,也不是固定某几个人,是由负责此项事务的师长指定。
谁都不知道这位师长指派人手的依据,有人甚至戏言,郭师叔莫不是随性而为,想起谁就派谁上场?
其实用心观察,还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就是所有下场的弟子,入门拳法剑法的造诣都在某个标准之上,也就是有个下限。
然而却没上限。
换句话说,只要在那个水平之上,即使对两套拳法剑法的研究无人能比,也有可能被派上场。
这当然不公平,就算你是闯关这些人里悟性最高的,如果运气不好,正巧碰上在这两套拳法剑法上造诣极高的老君观弟子做对手,也可能被淘汰。
而那些悟性差些的,反而可能因为对手一般而过关。
不是没人质疑过,老君观却从不回应。
得不到回应,质疑声也就越来越少,算是接受了老君观这条规矩。
想想也是,老君观又没求你来拜师,觉得不公平,可以不来。
孟传鼎也曾对此有过质疑,成为老君观弟子后,问过自己那个地位仅次于老君观六位师祖的师父,所以对李青石这个问题,他已经知道答案。
简单斟酌措辞后说道:“底下的人追求公平,上面的人却要考虑大局,假如老君观制定一条绝对公平的规则,会如何?”
李青石道:“那就不会遗漏人才,选出的都是真正拔尖的人物。”
孟传鼎道:“不错,老君观的名气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整座江湖最拔尖的人物,不说全部,至少大多数都会被老君观收入囊中,是不是?”
李青石道:“这不好吗?”
孟传鼎摇头道:“那你想过没有,天下英才尽入老君观,三山五岳十二洞天中其他那些门派会有何反应?”
李青石被一语点醒,他是真没想到,老君观这很不严谨的收徒规矩,其实是为了给那些江湖同道,也是为自己留有余地。
李青石心悦诚服道:“孟大哥才智过人,叫人佩服。”
孟传鼎摆手道:“我可没有如此智慧,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他若自己不说,谁能知道这些不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李青石已经习惯他的坦诚,又是几记马屁强拍过去,直到孟传鼎板起脸劝他不要学这等阿谀奉承的行径,才笑嘻嘻打住。
那天何清流说孟传鼎道貌岸然心思难测,李青石也着实提起几分小心,只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并没有发现孟传鼎表里不一。
他只是有些过于严谨,很多时候就显得不近人情,又不注意说话做事的方法方式,很容易得罪人。
李青石猜测,八成是那个何清流不喜欢他这脾气,所以两人才生了嫌隙。
李青石打趣道:“孟大哥,到时候不会是你下场跟我们过招吧?我们每日探讨可从没背着你,什么斤两你一清二楚,要是你下场的话,我们趁早卷铺盖下山得了。”
孟传鼎笑道:“我早跟负责此事的郭师叔打过招呼,传神是我弟弟,松寿和志茂也跟我从小亲近,为避嫌,他们没有结果之前,不会让我上场。”
看了李青石一眼道:“你这小子又来调侃我,你们探讨从不背我,这不假,然而很多东西我都听不明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顿了顿道:“正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如传神,所以才特意跟郭师叔打了招呼,否则到时败在传神手下,难保不被人疑心是在放水。”
李青石道:“孟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什么叫他们没有结果之前你不上场?那我呢?照你这么说,那我可得赶在他们之前上场,否则他们比完了,你上了,那我不就大势已去?”
孟传鼎瞪眼道:“你小子又跟我装傻?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悟性比传神还高?我连传神都比不过,能比过你?放心,就算郭师叔让我上场跟你比试,我也不去,不能叫你小子就这么轻松过关,至于你碰到的对手是强是弱,凭运气吧。”
李青石叹气:“白喊你孟大哥了,就会坑自己人。”
李青石最开始怀有戒心,说瞎话从没学过老君观入门拳法剑法,后来孟传神赤诚相待,让他白嫖了很多奇思妙想,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
又抹不开脸坦承自己说了瞎话,以前悟到的那些招式变化,只能说成这些日子新鲜悟出,这么一来,着实叫孟传神惊为天人。
就连王松寿陈志茂这两个听天书的,看李青石的眼神也每天都在发生变化。
孟传神悟性当真出众,李青石讲解心得时,很多时候举一反三,这让李青石忍不住想,如果与自己过招的老君观弟子悟性和孟传神一样,想要过关可就难了。
山中无岁月,众人除了吃喝拉撒和睡觉休息之外,所有时间都在研究拳法剑法,日子过的尤其快,一月之期眨眼便到。
这天傍晚,几人抓紧最后时间“临阵磨枪”后,各自散去。
明天就要上阵闯关了。
李青石回到房间,桌上又已摆好饭菜,吃完饭后,杨初一及时赶来收拾碗筷。
临出门前,杨初一掏出一大把铜钱放在桌上,局促不安道:“石头哥,我攒了一个月,只攒了这些,还不够,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赖账,以后…以后再见面,我一定把剩下的还清。”
李青石看着这个跟李狗子颇为形似也神似的少年,假装失望叹了口气:“初一啊,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也喊了不知道多少声石头哥,在你眼里,这些情分还抵不过那点碎银?”
杨初一慌乱摆手:“当然不是,可,可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所以钱还是要还。”
李青石道:“老话还说兄弟间两肋插刀呢,刀都能插,钱算什么?”
杨初一怕石头哥不高兴,光咧着嘴笑,没再说话,只是仍旧不肯收回桌上铜钱。
从爹娘不要他以后,长这么大,他其实从来不怕别人欺负。
怕的反而是别人的善意和恩惠。
怕以后还不起。
李青石板起脸道:“这么多铜钱,我带在身上多不方便?还有你什么意思,挑这时候还钱,是觉得我明天一定过不了关,要灰溜溜滚下山去?”
杨初一再次慌乱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石头哥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一定能拜入老君观!”
又是初次见面时那套吉祥话。
李青石抓起铜钱塞进他怀里:“非要还,就等凑够了换成银子再给我,你也说我一定能进老君观,着什么急?”
杨初一不敢再推,否则就是不信石头哥明天能过关,出门离去,走得远了,抬起胳膊蹭了蹭脸。
李青石发现每日老君观弟子带领练拳练剑,杨初一都在,跟着练,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明摆着,贫寒少年心里也有一个江湖梦。
只是就像他自己说的,不敢想。
更不敢奢望。
……
入夜,李青石躺在床上,复盘对两套拳法剑法的心得体会,包括自己的,和孟传神分享的。
纷繁复杂的招式变化在脑海中闪过,招数实在太多,李青石觉得头脑发胀,要炸。
他突然想到,此时静心细想,才能勉强将这些拳招剑招理顺,等到对敌的时候,真能在极短时间内判断出用哪招最合适?
到时会不会手忙脚乱?
李青石额头冒出冷汗,这……
悟的好像有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