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王玄一最早的猜测,来老君山拜师学艺的刘北斗后人,辈分上应该不会高过他们几个老师兄弟,所以按照他的打算,由他亲自收徒,于情于理问题不大,老前辈的面子也能照顾到。
哪能想到李青石竟是刘北斗的徒弟?
王玄一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老道士也才醒过神来,眼下情况跟预计已经出现偏差,显然不能再按之前的想法处理这件事。
按道理说,或者按江湖规矩讲,既然来老君山拜师,那么不管之前是何身份,全都不必考虑,相当于重新来过,然而刘北斗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
所谓特殊不是指刘北斗的年纪辈分,也不是指他的武道修为,而是他与老君山的关系。
当年虽说刘北斗从王玄一的太上师祖曹帝象手中“骗”走七星宝剑,但其实两人相交莫逆,关系很铁,互坑只是日常操作。
刘北斗在老君山避世修行长达近十年,老君山藏经殿中的所有典籍全都对他开放,可以随意修习翻阅,因此虽未入老君山门户,其实可算半个老君山弟子。
后来刘北斗所创那本《天下无敌剑法》,寄放于老君山,传闻还曾欲盖弥彰又郑重其事对曹帝象发出警告,老君山的人不能臭不要脸偷学他这智慧的结晶,曹帝象白眼看天,老子特么才不稀罕!
结果刘北斗前脚刚走,曹帝象就闭关研习剑法,研究了半天发现根本练不成,于是大肆抄录,叫所有老君山弟子一起研习,当时几乎人手一本,结果还是无人练成。
曹帝象惊疑不定,怀疑这厮给他下套,这剑法本来就是胡编乱造狗屁不通,于是束之高阁,再不去碰,不过有新弟子入门时,还是会忍不住命其尝试一番。
刘北斗与老君山的特殊渊源,让当今这六位老君观师祖不能把他当成一般的江湖名宿对待,可是以辈分论的话,李青石就相当于他们太上师祖的徒弟,这咋弄?
陶三山胖脸有些僵硬:“大师兄是什么意思,真打算正儿八经排排辈分?那咱们总不能给自己拜个师祖吧?”
王玄一心里已有打算,说道:“那倒不必,刘老前辈洒脱不羁,不在意这些世俗规矩,不过咱们老君山不能太过随性而为,若做的太过分,传出去难免叫人笑话,所以我想了想,只能代师收徒。”
剩下五个老道士知道他说怕被人笑话,其实是怕以后挨揍,对此都心照不宣,心想代师收徒这主意不错,咱们老哥几个虽说也占了些便宜,但想必老前辈也不会计较,毕竟真要严格按照辈分给自己拜个师祖的话,传出去实在有些荒唐,也不好解释。
可是代师收徒,似乎也不太好解释啊。
果然,王玄一又说道:“代师收徒虽然没那么离谱,但也需要给底下的弟子们一个说法,诸位师弟怎么看?”
老道士们愁眉苦脸。
陶三山想了想,犹豫道:“要不……就说他是师父养在外面的?”
养在外面的……老道士们脸色古怪,徐逸仙道:“不妥,师父都羽化多少年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陶三山抓耳挠腮,没好气道:“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左右不过就是根骨资质超凡脱俗,百年不遇千年难遇之类说辞。”
徐逸仙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就说师父羽化前曾有遗愿,若有人能寻回老君山镇山法剑,便能做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其余老道士们对视一眼,这么说好像可以!
徐逸仙又兴冲冲的道:“师父他老人家还说过,寻回镇山法剑的人拜入老君山后,作为嘉奖,可用镇山法剑做随身佩剑,如此一来,咱们不去要回镇山法剑便能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猛的住嘴,不敢要回镇山法剑这种事大伙虽说心知肚明,可若说出来脸上未免不大好看,说不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他几个老道士两眼发亮,显然甚合心意,自动忽略掉最后那句,王玄一笑道:“老六果然智计无双!”
看了其他几人一眼道:“那就暂且这么定下,等咱们那位小师弟伤好利索了,再行拜师礼,在这期间,诸位师弟再劳神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到更好的说辞。”
老君观六位师祖各自散去,如释重负,至于拿自家已经羽化的师父当幌子是否妥当,没人提出质疑,在这一点上十分默契。
……
何清流来到李青石居住的小院,眉飞色舞,看院中那一丛绿竹,几株月季都格外顺眼起来。
刚走上门前台阶,一个中年道士从屋里出来,何清流愣了愣,施礼道:“师叔好。”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何清流进了屋,问道:“范师叔来干什么?”
厮混半个多月,何清流在李青石面前已经不怎么端天选之子和师兄的架子,实在太累,端不动了。
他还专门反思过,觉得自己很蠢,李青石已经确定要拜入老君观,日后是要长久打交道的,早就不该在他跟前装相,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啊,所以他打定主意,以后只在萍水相逢的人面前起范儿。
李青石道:“还能干什么,今天已经来过三个人了。”
何清流吃了一惊:“连范师叔都想收你做徒弟?”
随着李青石的伤一天天好转,放低身段过来主动拉拢的人越来越多,并非他们看出李青石根骨不俗,而是相信几位师祖的眼光,几位师祖既然说这年轻人根骨资质百年难遇,那必定是可造之材。
何况如此年纪便已洞开七十一处大窍,也能印证这一点。
李青石问道:“这位仙长很厉害吗?”
何清流道:“范师叔的修为在他们一代中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顿了顿又道:“当然,跟我师父还有些差距,毕竟我师父是观主的开山大弟子。”
李青石知道他又在秀优越,装作无动于衷。
何清流看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师父已经不再收徒,你已经没机会拜在他门下了。”
李青石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替你师父惋惜,不管我拜在谁的门下,不都是老君山的人?想来你师父就算有些遗憾,也能看开。”
何清流张口结舌,败下阵来,转过话题道:“我方才接了大师祖一招,看见没,一点都没受伤。”说着拍了拍胸脯。
李青石瞪大眼道:“你大师祖跟你五师祖的修为竟差那么多?”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何清流扭头就走。
李青石屁颠屁颠跟上:“去哪?”
“赏景散心!”
“一起去一起去。”
出了院门,两人一路向东行去,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断崖。
李青石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放眼望去,青山绿黛,白云皑皑。
山风吹来,叫人心旷神怡。
断崖中央有一口水井,井口由青石砌成,看破损程度已经有些年头。
山上凿井,李青石觉得有些奇怪。
何清流从井里打了些水上来,李青石喝了一口,凉入骨髓。
咽下井水,李青石控制不住全身颤栗道:“这井水怎么这么凉?”
何清流也喝了口井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神秘兮兮笑道:“此井直通幽冥,能不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