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亲王闻讯赶来,问那老仆道:“王妃真没救了?”
老仆垂下头:“已经气绝。”
醇亲王一怔,没到厅里去看妻子的尸首,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大怒道:“不是让你照应着些?怎么做事的?!”
老仆跪下道:“王爷恕罪。”看了李青石一眼,又道:“这位世子殿下有些古怪,万没想到老奴竟然无法禁锢他,这才出了意外。”
李成贤道:“父王,这不怪老沈,当时费嬷嬷就站在母妃身后,也没能救下母妃。”说着红了眼圈,掉下两滴眼泪。
醇亲王骂道:“费嬷嬷……本王看她就是个废物!她人呢?”
李成贤道:“也被我这位兄弟杀了。”
跪在地上的老仆忍不住抬头看了李成贤一眼,刚才厅里发生的事他虽没亲眼看见,但早已感知到里面已经没有活人。
他心思机警,知道李成贤为何要杀人灭口,当时李成贤拿自己母亲做挡箭牌时,他正闯进厅去,刚好也看见了那一幕。
倒不担心李成贤也要杀他,他是王爷的人,李成贤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就算有罪,也是王爷亲自处置。
他犹豫的是应不应该告诉王爷,他这个听话孝顺的儿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时他抬头看向李成贤,只见李成贤也朝他看来,并且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
姓沈的老仆微微点头,算是答应李成贤不在醇亲王面前多嘴。
他是乾坤境修为,寿命远高于常人,而醇亲王总有一天会死,不论是不是能做成皇帝,他的一切都注定是这位世子殿下的,所以他也不想得罪李成贤,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醇亲王扭头看向李青石,面寒如霜,冷声道:“把这个孽畜抓起来好生看管,等杨家来人便将他交出去,以平息杨家怒火!”
杨家是醇王妃的娘家,李青石落到杨家手里,不知会遭受何等酷刑,醇亲王才不会在意这些,若能平息杨家怒火,依旧得到这个家族倾力扶持,就算让他亲自将李青石千刀万剐他也在所不惜。
他对李青石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先前惺惺作态,也只是因为自己子嗣稀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对他很有些用处罢了。
可是李青石显然无法与杨家相比,所以该选择哪一头,醇亲王根本不用思考。
他拉住李成贤的手,亲自帮他抹了抹眼泪,说道:“贤儿,要安抚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你母亲家的那些其他亲戚,可就全靠你了,咱们父子不能失去他们的扶持。”
李成贤看向李青石,有些为难道:“父王,那我这个兄弟可能就难逃一死了。”
醇亲王道:“他做出如此逆举,难道还指望活命?只要能让杨家消气,就算将他剥皮抽筋,为父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李成贤道:“父王,若你将他擒住交于外祖父,恐怕就要彻底失去杨家的助力。”
醇亲王一愣,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他们不想亲自处置杀害你母妃的凶手?”
李成贤道:“父王急的有些糊涂了,再怎么说,他身上也流着皇族的血,而且皇爷爷也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孙子,我那外祖父就算胆量再大,也不敢虐待屠戮皇室子孙呀,所以父王若把人擒住交于外祖父,外祖父会怎么想?”
醇亲王登时恍然,拍了拍李成贤肩膀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思虑周全,此等才智若不能用来治理江山,简直是暴殄天物!”
转身吩咐沈姓老仆道:“将这孽畜处死,等杨家来人,直接把尸首交于他们。”
沈姓老仆道:“是。”
正准备去执行命令,醇亲王想起什么,又道:“不,要先将他好生炮制一番,再取他性命,如此能更好的安抚杨家,记住,用刑时别毁了脸面,至少要保证杨家能认出人来。”
醇亲王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李青石却一句一句全都听在耳中。
就算没有听到这些话,他也早已对这个亲生父亲彻底失望。
之前言语试探,说他当年喜欢看母亲手心的那颗痣,他忘记母亲手心无痣也就算了,竟然还恬不知耻出言附和,可见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母亲。
更没有他这个儿子。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如果可以,李青石甚至想放掉身上那一半来自他的血脉!
李青石眼神平静看向醇亲王,说道:“我发誓,总有一天会亲手摘下你的狗头。”
心想,说不定今日便有机会。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何清流擒住李成贤做人质,趁机向醇亲王用毒的可能性有多大。
醇亲王勃然大怒,伸手遥指李青石:“逆子!竟然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吩咐道:“快给本王擒住他,本王要亲自出手惩戒!”
围住李青石的六位乾坤境高手没有犹豫,先后出手,向李青石激射出六道气机。
李青石一招剑挑落日挡下其中一击,紧接着长剑圈转,接连又用出五招天下无敌剑法,将六记攻击全部接下。
沈姓老仆眉头挑了挑,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见如此神妙的剑法,暗暗称奇,他对老君山的剑法并不陌生,却从来没见有人使过这套剑法,心想莫非是那六个老道新近所创?
又觉不太可能,那六个老道修为虽高,想来也无如此才华。
他向醇亲王躬身道:“王爷,想擒住人,恐怕要用些重手。”
醇亲王道:“本王已经说过了,左右也要用刑,还怕他受伤不成?只要别在用刑前死了便可。”
李青石盯住醇亲王父子,其实在看站在这对父子身后的何清流。
这父子二人,只需挟持其中之一即可,当然若能将两个同时挟持更好,那样的话,以李青石的手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
不论是挟持一个还是两个,何清流都要找一个最佳时机,场间一共有七位乾坤境高手,一旦动手,这些人的注意力势必会被他吸引。
何清流没有李青石无视乾坤境禁锢的本事,一旦有乾坤境高手注意到他,即刻就能将他制住。
所以他要找好机会与李青石打一个配合,要么把醇亲王父子送到李青石跟前由李青石把持人质,要么等李青石调整好站位,等他挟持人质后能立刻接手。
两人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才一波攻击,李青石已经不动声色带着六个乾坤境高手向醇亲王父子靠近了些。
此刻已是黑夜,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醇亲王到现在米粒未进,心情有些烦躁,催促道:“赶紧把人抓住,出了这档子事,本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没那么多工夫耽误在这!”
沈姓老仆转过身去,向前欺进两步,准备亲自出手。
他猛然一挥袍袖,数道强横气机携带无尽威势向李青石攻去。
李青石皱起眉头,他的所有退路都被封死,换句话说,这次无法闪避,只能硬接。
然而这数道气机来势汹汹,李青石知道,就算接下,他也一定会被重伤。
何清流也看出沈姓老仆这次没有留手,他知道李青石皮糙肉厚,然而面对乾坤境如此攻击,受伤已经在所难免,而且这伤一定不会轻。
一旦受了重伤,哪怕李青石体质异于常人,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而不论他是否能成功劫持人质,一时片刻都不会有安心治伤的机会!
想到这些,何清流手心冒汗。
可是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找到出手的合适时机。
何清流咬了咬牙,现在虽说没有十足把握,可李青石一旦重伤被擒,那局面将会更加糟糕。
趁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青石那边吸引,何清流快去运转体内元炁。
他若隐忍不动,自然不会有危险,而且还能继续在这里潜伏下去,慢慢寻找复仇的机会。
可这么一来,李青石必死无疑。
所以不管有几成把握,他都不得不出手,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他看向李成贤的后背,准备一脚将他踹到李青石面前,然后再掐住醇亲王的脖子。
乾坤境高手虽多,想来他们还是会以醇亲王为重,如此李青石就有很大机会把李成贤捏在手中。
只不过他的处境会变得无比危险。
何清流默默吸气,最后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月亮,做好被七位乾坤境高手当场轰杀的心理准备,然后迅疾抬腿。
只是他的膝盖刚刚有所弯曲,又立刻凝立不动。
因为沈姓老仆射向李青石的数道强横气机,撞到了一堵无形墙壁,轰的一声,劲气四溅,周遭尘土激荡飞扬。
待尘埃落定,一个白袍书生已经站到李青石身前,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沈姓老仆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白袍书生的气息,对方便已经来到场间,显然修为比他只高不低。
围住李青石的六个乾坤境高手脸色更加凝重,他们与李青石离得最近,却也没能事先察觉半点端倪。
何况这王府之中,不止他们七人拥有乾坤境修为,还有十数位在暗中警戒,这书生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闯进来的?
醇亲王眉头拧起,问道:“这是什么人?”
沈姓老仆不答,唿哨一声,登时有四人出现在醇亲王身侧,这才说道:“老奴也不识得此人。”
这里已经有七个乾坤境,他竟又召来四个,醇亲王虽然不懂武功,也已知道这白袍书生一定是个棘手角色。
他低声问道:“本王是不是先避避风头?”
沈姓老奴道:“王爷放心,老奴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就算此人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是咱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召来帮手的确只是出于谨慎,从方才这白袍书生挡下他的攻击来看,只凭包括他在内的原有七人足以将对方拿下。
再说王府中大半高手都在这里,眼下此处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还能避到哪里去?
醇亲王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定,重新端起王爷的风度,向白袍书生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夜闯亲王府!”
白袍书生道:“刘风流。”
醇亲王一愣,天下第一高手刘风流?他怎么会与这个孽畜扯上关系?
场间所有高手听到这个名字俱是心头一凛,更加提起十二分重视。
沈姓老仆暗道,难怪有如此修为,原来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刘风流,看来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李青石道:“刘大哥,你怎么来了?”
刘风流头也不回道:“来救你。”
这位萍水相逢的传说人物,先后两次在他危难之际现身相救,李青石就算再迟钝,也已察觉不对。
他心里想到,莫非刘大哥跟老君山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心想当初同行,观主大师兄与刘大哥并不认识,何况若刘大哥真与老君山有关,几位师兄一定不会瞒我。
排除这一点后,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这位似乎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天下第一高手,与他的师父刘北斗有关!
想到此处,李青石当即问道:“刘大哥,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刘北斗?”
刘风流这次没说话,沉默片刻才道:“等闯过眼前难关再说其他。”
醇亲王见这两个居然还聊上了,登时怒不可遏,阴沉道:“此乃朝廷钦犯,愣着做什么?一起拿下!”
沈姓老仆道:“大伙一起出手。”当先一道气机向刘风流激射而去。
围住李青石与刘风流的另外六人也一齐出手,或御飞剑,或御长刀,或者与沈姓老仆一样直接射出气机,各施手段向李青石两人发起进攻。
他们都没有选择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极为凶险的近身肉搏。
李青石此刻面临的情形,与当初公主府中一般无二,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受伤。
刘风流在两人身周凝起一圈元炁墙壁,将七人攻击挡下。
从这七个人里单独拎出任何一个,都不是刘风流的对手,但同时抵御七个人出手,刘风流虽然脸色如常,身形却是微微一晃。
上次在怀安公主府,他以蛮力突围,看似不可一世,其实受了很重的伤,直到今日都尚未痊愈。
与刘风流抵背而立的李青石察觉到他的异样,摸出一颗丹药让他服下,说道:“刘大哥,你不必理会身后,这一边我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