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央宫御书房，老皇帝接过李泓呈上的药瓶，倒出一粒丹药看了看成色，满意笑道:“辛苦了。”

    李泓毕恭毕敬道:“这是臣的本分。”

    老皇帝道:“瑶儿还在暗中调查你么？”

    李泓道:“臣已经安抚住公主，打消了她的疑虑。”

    老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她盯着，你到朕这里来还容易些，给朕办差还要掩人耳目，委屈你了。”

    李泓道:“这是臣的荣幸。”

    这时有太监进来道:“陛下，刘白来了。”

    老皇帝抬了抬手:“叫他进来。”

    片刻后镇武司司长刘白从外面进来，面瘫脸没有表情，死鱼眼目不斜视，好像没发现李驸马的存在。

    老皇帝问道:“差事办的如何？”

    刘白躬身道:“回禀陛下，老君观观主王玄一以及他的五个师弟，都不承认来过京城，老君山上也没有人能指证他们曾经下过山。”

    老皇帝哼了一声:“他们当然不会承认，朕不是交代过，要拿那个孽畜老君山弟子的身份做文章。”

    刘白道:“臣自是按陛下吩咐做的，可那王玄一说皇孙殿下下山之后，他便已将殿下从老君山除名，臣去查了，他并未说谎。”

    顿了顿又道:“王玄一说他曾苦口婆心劝过殿下，让殿下不要下山，就是怕殿下到京城来惹出什么麻烦牵连老君山，奈何殿下死活不听，王玄一为以防万一，就直接将殿下从老君山除了名。”

    老皇帝听他殿下殿下叫的心烦，皱眉道:“什么殿下？朕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刘白垂首道:“是。”

    老皇帝道:“王玄一倒是机灵的很，但朕岂能如此容易便放过他？他这是在恶心朕呐，以为抓不到他的把柄朕就拿他没办法了？简直放肆！”

    他看向刘白道:“去！即刻将那六个老道士给朕抓来！若不严加惩治，那些江湖武夫还以为朕软弱可欺！”

    刘白道:“陛下息怒，臣也咽不下这口气，本来也想直接将那六个老道抓回镇武司，但转念一想，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毕竟没有证据，若直接抓人，一来老君山本身实力不容小觑，二来老君山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头，位列三山五岳十二洞天之首，若引来江湖不满，恐怕得不偿失。”

    李泓不动声色看了刘白一眼，心想他替老君山说话，莫非镇武司与老君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连？

    老皇帝伸手在御案上一拍，怒道:“混账！你镇武司是干什么的？难道朕要处置几个江湖人还要瞻前顾后？莫非他们还敢到正央宫来杀朕不成？哼！若是如此，那便叫他们来试试！”

    刘白道:“陛下息怒，有镇武司在，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找陛下的麻烦，臣担心的不是这个。”

    老皇帝斜睨他一眼:“那你担心的是哪个？”

    刘白道:“近些年天灾频发，灾民无数，造反者众，臣担心若惹来江湖公愤，他们暗中加入造反行列，那将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镇武司能保地方核心官员无忧，却没有那么多人手保护所有官员，倘若他们全力以赴暗杀这些地方官吏，必将造成无法预测的混乱，说不定就会动摇国本。”

    这些话戳中了老皇帝痛处，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这些年百姓造反的事此起彼伏，朝廷渐渐有些应接不暇，早已耗费银钱无数，好在没有一个成的了气候，老皇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近两年琼州那支造反军竟然久扑不灭，如今已占领三州之地，这是老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也终于让他生出危机之感。

    刘白又道:“除非陛下给镇武司多拨一些银钱，让臣壮大镇武司规模，如此一来，即便那些江湖势力暗中相助那些造反之人，臣也有信心叫他们一事无成！”

    这些话又戳中了老皇帝的痛处，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京城里的大小官员无人不知，朝廷现在很缺钱。

    老皇帝冷声道:“都是一群废物！琼州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竟让他们蹦跶了这么久，朕养了一群饭桶不成？！”

    无人搭话。

    老皇帝又看了刘白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忍了这口气？”

    刘白躬身道:“臣不敢，若陛下果真要将那六个老道士抓来京城，臣这就去办。”

    老皇帝脸色难看，一时没有说话。

    他当然想要弄死老君山上那六个老东西，以彰显帝威，却又担心刘白说的这些真会发生，可若就这么算了，脸面上又太不好看，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李泓心思转了转，说道:“陛下，臣倒有个主意。”

    老皇帝眼前一亮:“说说看。”

    李泓道:“臣虽然久不在江湖走动，但多少还有些朋友，也熟悉江湖上的那些门道，不如让臣去联络江湖势力围攻老君山，王玄一老奸巨猾，让朝廷找不到证据，拿他无可奈何，等臣联络江湖势力灭了老君山，明面上与朝廷无关，却偷偷放出风声让人知道，这就是陛下的手笔，如此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皇帝脸上阴云散去，抚掌笑道:“妙！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拍了拍李泓肩膀道:“不愧是才智卓绝的李先生。”

    李泓惶恐道:“臣不敢当。”

    他本来就在暗中笼络江湖势力，这么一来反倒成了奉旨办事，再也不怕别人察觉端倪。

    李泓向刘白看了一眼，又道:“只是臣办这件事，恐怕会有很多需要镇武司援手的地方。”

    老皇帝道:“朕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是朕的左膀右臂，要精诚团结。刘白，凡是李泓所需，你不可推辞。”

    刘白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应了一声:“是。”

    ……

    李青石终于到了琼州。

    这支造反军所占三州，分别为琼州、宁州、瑶州，地处王朝最南端，连成一片。

    三州中琼州位置最北，与兴州相接，造反大部队就驻扎在琼州与兴州接壤的边界处。

    有很多活不下去的流民也来投奔造反军，然而造反不是做慈善，老弱病残一概不收，于是每日都会有许多人被拒之门外。

    军队驻扎的地方叫做苟苟营，相距约莫四五里有条一丘河，此刻，数十流民正在河里洗澡。

    长久积弱的身体一时半刻无法改变，起码要把自己收拾的利落些，说不定就能过关。

    这支造反军招募兵员实在算不上严苛，李青石身材瘦削，那张脸蛋一看就不像是能打架的狠人，但仅凭气色好精神足，就轻松通过查验，直接放行去后面登记信息。

    登记信息更像是走个过场，毕竟没人去做背景调查，是否说谎根本没人理会，问的也都是些最基本的问题，比如……

    “姓名？”

    “李青石。”

    “年龄？”

    负责登记的文员问完这句忽然抬起头来，面色古怪道:“等等，你说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