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真的好吗?
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那以后呢?
想想以后,他就觉得,提前难过起来。
(一)结果最重要
人果然只要一受威胁,就能激发最大的潜能。
半个小时之内,孔时雨不仅搞定了咒灵的行程,还弄了一个方案。
“老板,我和你说,只要那两人到位,不仅能一劳永逸,还能事半功倍。”
他坐在镜子前,对着轮廓分明的脸,乔装易容。
“怎么说?”
他顶着一脸塑型泥扭头看我,“老板你想,追踪是不是得有个眼睛好使的,是不是得有个会飞的一只跟着。高专那两个问题儿童,简直完美契合。”
“只不过,”他谄媚的冲我笑了笑,“得老板去给他们发个任务。”
我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夏油杰和六眼的效率确实高。
以我现在的需求为主,只要能让我早点回家,和他们见一面不算什么。
(二)小孩
时间回到正在进行时。
咒灵在我正上方缓缓陨落,我用倍镜瞄了一下,无论降落的地方,还是狙击的位置,都正好。
和给高专二人组的任务不相同,我的任务,是来自富山县瑞龙寺的方丈。
一间供奉龙的庙堂,怎么会放过一条活龙呢?即使是一只特级咒灵。
五千万的任务赏金,作为天与暴君,我必须要将这条龙活捉。
没有选择一枪爆掉那条龙的头,就连枪我都选择了威力减半的猫又。
收了狙击枪,换成芬里尔冲锋枪。
咒灵降落在了瑞龙寺四间庙房之中的草坪上,顺带一起的,还有某位不速之客。
男孩蹦下龙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左右搜寻着什么。
视线瞄来瞄去,终于瞄到了我身上。
以为他又要耍性子,我率先持械对准他。
谁料他好像没看见一样,把墨镜往下压了压,像只好奇的猫,歪头看着我的周围,说,“小鬼,你有没有看到,一部手机啊。”
我没理他,在确认了他不会影响我的工作之后,放下枪,给孔时雨发了条信息,让他作为中间人去出面交接。
“是浅蓝色的哦。手机屁股还挂着一串限量版的甜甜圈挂坠。”
他走过来,距离我越来越近时,我一枪打在了他下一步的落脚点。
平和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你干嘛?”
“走开。”
“老子要找手机。”他抱着手,说的理直气壮。
“不在这里,去别的地方找。”
“不要。”
大喇喇的蹲着,双手搭在两膝上,好像幼稚园里,不给交出糖果就不让你走的恶霸小孩。
孔时雨那边的已经搞定交接了,入账的短信我也收到了。那就没有必要和六眼浪费时间。
转身就走,男孩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
我阴恻恻的看着他,手上的枪械蓄势待发。
“你等等。”
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很局促,感觉嘴里即将倾吐的句子,像一块烫舌的烙铁。
“那个,对,对——”他改口,“对了!你几岁?”
不想理他,绕开而行。
可没走几步,又被挡下。
他新换了一句话,但我想,这应该还不是那句他本想说的。
“给你个东西。”
男孩上下摸兜,见我还在走,他就边倒退边摸兜,直到摸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团。
“给你的。”
纸团有他的巴掌大,安安静静的放在他的掌心,就算风吹动,纸团好像也没有动摇。
“我不需要。”
直白一点能不能结束他的纠缠呢?
“为什么!”
看来效果不佳。他很恼怒,还带着我完全不理解的委屈。
我想我应该决绝一点,比如,“我讨厌你。”
看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我认真的撒谎,“极其的讨厌你。”
那双猫眼睁得很大,好看的就像赛级名贵猫才会有的眼眸。
可也只是好看而已,就像窗台新绽放的花,像街上抽芽的树。
男孩终于有些生气了,但居然没有任性胡闹,只是颇为执拗的在问,为什么?
真要说理由吗?
还真有,但我觉得还上升不到讨厌。
毕竟讨厌,憎恶,恨,喜欢,爱是需要能量的。
我一直相信,人一生的能量有定额。
而我已经把我一生中的大多能量消耗在原因身上了,现在剩下的,为数不多,我都只想留给甚尔和惠。
见我一直没说话,少年还在锲而不舍的追问,“快说啦,讨厌哪里?为什么讨厌我?”
思绪回笼,我认真正视这个人。
主观一点说,五条悟的性格其实不差。
得出这个结论的前提是,你不能把他当做17岁的人。
他的心境一直和身体是脱臼的。
就是个困在大人躯壳里的小朋友。
没有人愿意教导,被恶意捧上神台。
他的性格仿佛停留在了初始点,而长大的契机却因为年龄的增长,被迫全部调高难度。
世间的善恶,他不懂,对错也不懂,人际关系更不懂。
而在这些都不懂,也没人肯教他的时候,他就只剩被刻意灌输的强弱观,以及最原始的,身为人的本性和喜怒哀乐。
所以我讲不了太深刻的指责,又不愿对他劈头盖脸的痛骂。
就只好直白简单一点,像与一个小孩对话。
我说,“你不知道对和错,只凭个人好恶就故意弄伤过我;你不遵守承诺,说好的交换,却又临时反悔。你的眼睛明明可以看很远,但你偏偏就只看自己。所以,我极其讨厌像坏蛋一样的你。”
如此直白,他立刻就懂了。
五条悟本性不坏。
他具有孩童般纯粹的善良,我看人一向很准,我甚至可以妄言,这样纯粹的孩童之善,会跟随他一辈子,也会让向往善意的人,对他忠诚追随。
比如惠,比如那帮15,16岁,被腐朽咒术界无情压榨却不知未来出路的少年们。
不过,这都和我没关系。
男孩听完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很少听到那么浅显客观,不带脏话辱骂的“评价”。
“那我跟你道歉,并且以后都遵守承诺,你能不能不说我是坏蛋了。”
我说,好,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看着我,乖乖的点点头,似乎认为我会说出什么童真的愿望。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我无比残忍的说,“以后无论在哪看见我,都请当做不认识我,并且,如果可以,请永远都不要和我有任何对话。”
说完,我歪头对小孩身后那位,怔仲不安,越发消瘦的旧友,补充道,
“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