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把家长叫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谈话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夏油杰就能看到这位名为南希的警长多次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好像在说，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儿子打架不应该夸吗？
    送走了埃文母子，夏油杰揉着眉心叫进来了真正的少爷，杰德罗。
    男孩鼻子上的血早就止住了，正在翘着二郎腿，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抽烟。
    夏油杰根本懒得管，完全把意志交由赛特本人。
    “杰德罗，你不能在食堂里打人，而且打的还是警长的儿子。”
    “你连我也敢管？”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父亲也很担心你。”
    “我父亲花钱让你在学校照顾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
    夏油杰现在终于知道赛特为什么偏心杰德罗了，原来是额外收入啊。
    “我很抱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明晚我要用学校的礼堂开派对。”杰德罗很随意，就像学校是他家开的，不过按照资金比例来算，还真说不定。
    “我要你把她也弄来。”男孩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原理，他的眼神很复杂，充满着残忍，凌虐，还有满满的占有欲。
    “这不适合吧。”赛特棱模两可的拒绝着，夏油杰则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影响角色意志，让赛特拿起桌上的裁纸刀果决的怼进这小孩的脑门里。
    “你看着办。”
    意志还没攒起来，男孩走出了办公室，离开前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着坐在长凳上的原理。
    她还在那等着呢，不知道在等什么。
    夏油杰坐在椅子上感受着赛特的挣扎和妥协。
    他走出了办公室，站在了原理的面前。
    他应该感到害怕的。夏油杰想到。
    原理抬眼看他的眼光，仿佛像在看一具尸体。她的手背在身后，夏油杰希望那里能有一把足以要赛特的命的剪刀。
    “我又想了想，是我说的太过了。”赛特为了利益开始服软。
    原理蹙着眉仍然默不作声的听他说。
    “这样吧，明天晚上七点，你来办公室帮我整理一下资料，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赛特觉得自己宽容极了，那廉价可悲的自傲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有权利站在教堂里给人宽恕的神父。
    原理冷笑了一下，“我拒绝。”
    她好像就是为了等着一句话看赛特崩溃才故意坐在这里的。
    她也许猜到了一切，夏油杰知道，她一定猜到了一切。
    无视掉无能狂怒的人，原理大步离开了。
    夏油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四）
    第二日的工作使夏油杰无精打采，他实在不知道这个角色的演绎目的在哪。
    他可以当老师，但已开始生厌。
    因为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可能拥有像警长之子埃文，或者富豪之子德罗杰这种学生，他更没有办法接受，当面对像原理这样的学生，身为老师，他竟是加害者。
    这一天很平淡，就连小打小闹都未曾出现。到了晚上，夏油杰开始期待。
    第二日通常就是杀青日，也就是说，今晚会发生的事情关乎原理。
    他留在了办公室里，像一位等着电影开场的看客。
    晚上七点，他透过窗看到了一帮帮少年手上带着发光的手环翻墙进了学校。
    夏油杰细数了一下，十几个带着吓人面具的男生，还有零散的几个带着兔子面罩的女孩。
    想必不是化装舞会，就是青少年无聊的摇头派对。夏油杰在美剧里看过不少，每次一播到他就忍不住快进。
    他是一点都不喜欢所谓开放自由，看似电子音起伏带感，实则聒噪乏味的西式派对。
    “没有品。”他当时和原理说，“酒的品质不好，摇滚乐的品质也不好。”
    隔着一片绿化带和五层高楼，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脚下在震颤。
    音浪穿透力十足，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夹杂着脏话的歌词。
    可惜赛特不是个好奇心十足的人，导致夏油杰盯着礼堂可谓是望眼欲穿。
    九点左右，无聊的赛特打开了收音机，一边听，一边在白纸上构思着要怎么道歉才能让杰德罗留住他的额外奖金。
    九点三十，异变出现。一声枪响让今晚变得不再安宁。尖叫此起彼伏的响起，夏油杰慌乱的冲下楼直奔讲堂。
    记不清究竟几点到几点了，光是夏油杰下楼的这个时间，枪响声就没有断过。
    终于，他到了楼下。一个浑身鲜血的孩子，正慌乱的从大门口跑出来，显然他是笨拙的最后一名。
    “拉尔森！”赛特企图喊住他，那是他的班上的一个学生，然而对方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向夜色逃窜。
    赛特只好迈步走进礼堂，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如此贸然进入，夏油杰真是不知道赛特在想什么。
    里面混乱极了，碎掉的灯球，随处可见的血迹，还有舞台上的对质。
    就算现在缺少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他也觉得这会是一出好戏。
    拿着霰弹枪的男人背对着他，正把枪举起，从夏油杰的角度上看，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准备按动扳机。
    枪声再次响起。
    不过倒下的是拿着霰弹枪的男人，而举枪击毙对方的，是夏油杰再眼熟不过的原理。
    他们的视线忽然隔空交汇，他看着原理没有任何惊喜。
    这不就是你吗？所以，你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五）
    “啪”
    忽然亮起的台灯刺痛了夏油杰的眼睛，让他睁不开眼去看对面的女人。
    她像是念咒一样，在这个拔除了所以与外界沟通的审讯室里，一遍又一遍的威胁着他，让他接受他看到的是假的，她说的才是真的。
    “那个叫原理的女孩，拿着霰弹枪杀的不是一个，是两个。你记住了吗？”
    夏油杰的不满让他改变了赛特即将脱口的话。
    “你为什么要捏造事实！”
    举着台灯直射他眼睛的警长缓缓移开了台灯。
    或许她看出来了，夏油杰扮演的赛特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于是她换了一个策略，一个让夏油杰没有办法阻挠赛特本意的策略。
    “如果你知道了另一个死者的身份就一定不会再如此坚持了。”
    “难道不是那个古怪男人的同伙吗？”
    南希警长关掉了台灯，审讯室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似乎是一段只有在黑暗里才能说得出口的话。
    夏油杰聚精会神，让每一个感知都时刻保持着敞开的姿态。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是谁，然而赛特忽如其来的恐慌生生将他从角色里剥离。
    直到坐回观影椅子上，夏油杰都不知道，到底死了谁才会让赛特如此惊恐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