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孟兄,所修何道。”辰明最后问出了这个对道修而言可以算是冒犯的问题了。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孟儒仁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恼火。反而微扬起了头,眼神中多了分之前从未有过的明亮——书生意气。
“胸中一点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
霎时,辰明顿绝无形无质的清风吹动了鬓发衣角,一种自信自谦、浩然博大、光明显耀又入微细致的“风”充斥满天地间,与这周围的环境相映和。
无源无终、由心而生、正气坦荡。抚过庭院,涤尘去杂。稍顿枝头,树木吐绿。劲草服而偃之,飞鸟静而听之。直养无害,塞于天地间。
“我道。”话语间是一种辰明从未听过的恢弘之气。这是孟儒仁对于自己的道进行阐释。
“知恻隐,知羞恶,知知辞让,知是非。知仁义礼智信,德温良恭俭让……”
“我道。虚静澄明,复归于道。至虚极,守静笃。反复统一,矛盾对立。无为无不为……”
“我道。捭阖自如,反应阴阳,抵巇忤合,飞箝取事……”
“我道。兼爱非攻,贵清贵柔……”
……
“我之道,如此而已。”话音落下。庭院天地间伴随着一句一句“我道”升起显化的道意异象都归于平静了。辰明却仍然没有说话,神情恍惚,如痴如醉。
闭幕静调了九个呼吸,孟儒仁睁开眼,含笑看着仍在失神状态的辰明,却暂时不做打扰。
刚才那一番讲道孟儒仁不仅是简明扼要的精讲了自身的修道之纲,更是不惜耗费了不少修为将道意显化而出,帮助辰明悟道。
“辰兄,此时不醒,更待何时?”仿佛坠入了无边书海的辰明突然被当头棒的一声叫醒,眼前的光景仿佛穿越了般突然恢复了现实的清明。心跳清晰可闻,一声声让他不敢忘记刚才的震撼。
“弟子,受教了。”这是辰明第一次对他人行了儒家的弟子礼,这是发自内心的肃然起敬。
“辰兄何必多礼?”孟儒仁请辰明坐下,不骄不喜,平淡如常。“如果真想表达感谢,那在下只希望下次再见时可以与辰兄以道友相称。”
“道修真的不多了,且每一位都十分重要。”孟儒仁十分认真的再次感叹。
辰明没有接话也接不了话。与孟儒仁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对方几乎每一番话都在磨砺着自己的道心,刷新着自己对道的认知。并且随着一句句的论道了解只觉得对方在自己眼中的形象越发的高深莫测,看不透了。直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可视而不可知的谜一样的存在。
毕竟哪怕对方刚才那一番讲道自己听了后也只觉得对方所求之道越来越看不透了猜不到了。
只能知道孟儒仁的道绝对比自己之前所猜想的还要高远深邃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让如今的自己只能叹为观止,自愧弗如。
孟儒仁才是真正的纯粹道修,心中的谦让与自知自明之意越发的透彻了。
不过辰明也不禁自嘲了起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庭院之内就是孟儒仁的道场而自己却在了对方占尽了天时地利的道场中与对方问道,这怎么可能有丝毫的胜算?
“在下心中也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可否能请辰兄解惑。”孟儒仁道。
“孟兄请问。”
“请问辰兄,所修何道?”
辰明顿时……
独坐在院中,四下再次归为平静。像辰明这样的道修访客几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位,经过这么一场问道孟儒仁心情也是相当的愉悦。
毕竟真正的道修之间的问道可不是像与老友古川相会闲谈那么平淡简单,通常两位道修互相问道所展示自己的道越多,相应的收获也会越多。
这一次与辰明的互相问道,虽然辰明还算不上是一位真正的纯粹道修,虽然这场问道大多数的时候更像是自己单方面的进行教导。但哪怕仅凭观“道”都收获了不少。特别是对于自己最后那个问题辰明的那个“答案”,甚至可以说是让他都觉得获益匪浅。
想到此处,孟儒仁不由得赞许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这点实在很难得。
扫视了一眼这房墙围出的一片清净,这一草一木皆是他用学问用心中之道加一点化的;一石一物都是他以心中的道意化风在长年累月里无声无息间浸润过的;那一本本思想学问,都是他的道,都将是他的道。但——
万书中得道,道非万书中。
“得去走走了。”孟儒仁暂时将一些思考放在了一边,现在为了答谢刚才与辰明的问道的获益他觉得自己或许该去动身为那为未来的道友走一走了。
讲明厉害,把控人心,语言之间可翻局面敌友。这也是一门实用的学问。
……
木尘一就在独自琢磨着那一盘棋,时间已是黄昏了,他的院落一直都很清静,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位侍从。
摆下了棋子,又在拈了起来。总感觉这盘道棋明明布局并不完美,但却又不论怎样落子都破不了局。
不过木尘也是很有耐心的人,一遍一遍的重下着。
“纵横都只有十九道,这盘棋,终究是窄了些。”四下确实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木尘厕所中的眼神又深邃了一分。
“是他?”木尘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城中有一位怎样的存在,但却又一直仅限于知道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