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那些围绕在冯建国耳边，一遍遍说他该死催着他去死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
    浑浊一片的眼前，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同时，他也明白过来，刚刚说话的人根本不是小岁宝。
    他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冯建国张了张嘴，苦涩道：“娃娃，伯伯谢谢你。”
    小奶团抿了抿唇，没说话。
    显然，她还在生冯建国的气。
    毕竟出手救他跟看他不爽并不冲突。
    冯建国虽然不知道岁宝看到的那些细节，但对于冯兰这个女儿，他一直都是心存愧疚的。
    想到她怀着身孕，被家暴打死的时候还不满22岁，他直接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用了十足的力气。
    见他还要抬手，尹林江赶忙制止道：“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孩子已经死了，你就是把自己打死，她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又是那么孝顺的孩子，如果她此刻在这里，肯定不会愿意你这么作践自己。”
    不愧是能当导演的人，尹林江这一番话，恰好说进了冯建国的心里。
    他红着眼想说话，刚从宁霆琛怀里下来的岁宝气不过，冷冷提醒道：“小兰姐姐已经死了，灵魂都去投胎了，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
    “岁宝。”宁霆琛皱眉拉起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没说别的，可岁宝看得出来，他是觉得她刚刚说话的时候戾气太重了。
    是，她自己也知道她不该那么说，这些话有点太伤人。
    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对上冯建国那双充满悔恨，痛苦不已的双眼，岁宝直接问他，“当时那个坏蛋说，你只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他就跟冯兰姐姐离婚，让所有人都知道冯家有个靠姐姐卖身才能上学的弟弟，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她语速不快，逻辑清晰，每一个字出口都成功让他的脸色难看一分。
    尹林江在一旁，竟然忘了阻止。
    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确实应该说点什么的。
    但绝对不是阻止小奶团。
    宁霆琛默默松开了岁宝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娃娃，我也不知道我当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冯建国想解释，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恰当的用词。
    顾忌着宁霆琛和尹林江在，小奶团没有再说什么过激的话，只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他。
    她说：“你只是太懦弱了，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
    冯伯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吗？”
    说到最后，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没那么可恨了，她可怜他。
    冯建国张了张嘴，心中一阵苦涩，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他难受的不是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可以当自己孙女儿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重新教做人。
    是懊悔，恼恨，恨自己活了那么大，居然还没一个四岁小娃的脑袋清醒。
    但凡他早一点，哪怕早一点点想明白这些，也不至于将兰儿活生生逼上死路。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冯建国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岁宝默默拉着宁霆琛往旁边错了错，嘴里嘟囔道：“想折我的寿，门都没有！”
    听着她气呼呼的话，再看那因为生气微红的小脸，宁霆琛一时间无奈又心疼。
    忽然，他恍惚了一瞬。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情况似曾相识呢？
    不对，不一样。
    之前面对其他人跪地时，岁宝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跪了回去。
    而这次，她只是选择了错开。
    没等宁霆琛多想，小奶团骤然沉了一张小脸，手指捏决，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一抹金光汇聚在她的指尖，岁宝的表情一瞬变得凌厉，“听吾之令，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抹金光，转瞬即逝。
    “咦，不冷了。”尹林江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搓了搓手，突然意识到周遭都在回温。
    他满眼期待地看向小奶团，小心翼翼地问：“岁宝啊，他是不是走了？”
    岁宝抿了抿唇，情绪看着不是很高，“那个坏蛋不在这里。”
    说完，余光注意到宁霆琛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礼貌，解释道：“光头叔叔，任何鬼鬼都是害怕阳光的，不会愿意在白天出没。”
    这一点尹林江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刚刚他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真实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刚刚是什么东西，凉飕飕的，跟有什么东西朝我吹气似的。”
    岁宝感受了一下，小脸更沉了，“是怨气，很浓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