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确实很难受。
作为当朝宰相,皇太女的册封仪式是不能缺席的。
拜谒完太庙之后,史弥远就跟着赵灵笙一行人来到了慈元殿,以皇太女的身份拜见当朝皇后。
史弥远见到自己的这位合伙伙伴,强行挤出笑容完成了拜见仪式,他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
赵灵笙被册封为皇太女,对史弥远和杨桂枝来说,都无异于惊天噩耗。
完成这一系列仪式后,史弥远强打着精神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因为今天情况特殊,他也不能留下薛极等人商议对策,不然官家得知了会怎么想?
皇太女得知了会怎么想?
回到史府后,史弥远来到书房,沉思着该如何破局。
就在这个时候,史弥远的二儿子史宅之兴冲冲的推开书房门,还没有进门就在大声嚷嚷:“爹,在册封太子的时候,可曾见过公主?”
史弥远看了看这个一心尚公主的儿子,突然间火冒三丈,随手抓起一块端砚就朝儿子砸过去。
史宅之在危急关头爆发出了潜能,险之又险的避过了砚台的攻击,一块上好的端砚砸到了墙上,随之碎裂成了好几块掉在了地上。
史宅之又惊又怕,委屈的道:“爹,孩儿不就是问问公主的事情嘛,至于让你把端砚都给砸了嘛?”
史弥远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逼兜,怒道:“你这个逆子,事到如今还在想着尚公主?告诉你吧,祁国公主在今天已经被册封为皇太女,现在别说是尚公主,就是你爹我的相位都是随时不保!”
史宅之惊呆了,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拉着他爹连声问道:“爹,这怎么可能?官家怎么可能册封公主为皇太女?这不可能啊,从古至今就从未有过皇太女之事……如果公主被册封为皇太女,那我怎么办?难不成还得入赘皇家不成?”
史弥远真的又好气又好笑,彻底的被儿子的天真给打败了,没好气的道:“官家都已经授予了册宝,祭拜了天地、拜谒了太庙,皇太女已经发下誓言不嫁人不生子……”
史弥远凝视着儿子,郑重的道:“宅之,日后万万不可再提尚公主之事,否则我史家一门恐遭横祸!”
“怎么可能这样……公主变成了皇太女……怎么会这样啊……”
史宅之今年毕竟才十七岁,数年前见到祁国公主后,就一心想要尚公主。
眼看着明年二月份,公主就满十五岁可以及笄了,虽然竞争者众多,史宅之觉得到时候,让他爹这个当朝向官家提亲,他尚公主的梦想就是十拿九稳。
结果距离公主及笄还有三个月,公主就被册封为皇太女了。
这让史宅之万分难以接受,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书房。
看到自家二儿子的背影,史弥远不由得叹了口气,过段时间就给二儿子定一门亲事,现在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
“白石先生,恭喜啊恭喜。”
完成册封仪式之后,吴渊和吴潜两兄弟联袂来到姜夔的住所,一开口就是一串的恭喜声。
姜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道父、毅夫,喜从何来?”
吴渊笑着道:“白石先生,祁国公主在今日被册封为皇太女了……”
“真有此事?”
姜夔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前两天才给那位公主弟子上过课,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更何况皇太女可谓是亘古未有,任谁听说了也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的。
吴潜这时候道:“先生,公主被册封为皇太女这件事千真万确,我和兄长也刚参加完册封仪式,立刻就到先生这里来报喜来了。”
姜夔和吴潜可谓是忘年交,原本的历史是,姜夔因为贫病交加死去后,还是吴潜帮忙做的后事。
现在姜夔成了赵灵笙的老师,吴渊和吴潜两兄弟也被爱屋及乌。
现在哥哥吴渊,字道父,实职是秘书省下属正八品秘书郎,掌集贤院、史馆、昭文馆、秘阁的图书典籍。
弟弟吴潜,字毅夫,担任从八品的秘书省校书郎,负责编辑校订经籍图书。
两兄弟担任的职位虽然不高,也算是是中央机要的清流文臣,如果仕途顺利的话,成为宰执也不是什么问题。
“道父、毅夫,今天不是册封沂王为太子吗?怎么公主被册封为了皇太女?”
姜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教授的这位公主居然成为了皇太女。
这么说起来的话,以后公主登基,他岂不是成了帝师?
“今天我和兄长也以为是册封沂王为太子,可是不知为何,官家的册立诏书上却是册立公主为皇太女,史相公门下的走狗赵汝述和梁成大二人,却站出来为皇太女殿下发声。”
“史相公为首的不少朝臣力劝陛下收回成命,赵汝述、梁成大二人……”
“在官家授予皇太女殿下玉册、宝玺后,殿下在所有朝臣前发下誓言……”
吴渊和吴潜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姜夔都瞠目结舌。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姜夔从未混迹过官场,也从吴渊兄弟二人口中的话语,听得出来官家册立皇太女是早有准备的了。
后来听到他的公主学生发誓不嫁人不生子,姜夔顿时就觉得很心疼。
大宋的江山社稷,什么时候要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来担起来了?
姜夔不由得想起了五代时期花蕊夫人的那首《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堂堂大宋朝,现在就“更无一个是男儿”了吗?
送走吴渊和吴潜两兄弟后,姜夔坐到了一把古琴前,将满心的愤懑化作了琴音。
一曲潇洒肆意的《笑傲江湖》,在满心愤懑的姜夔手中,硬生生的弹成了铮铮的战曲。
一曲奏罢,古琴的一根琴弦也随之断裂,姜夔看着断裂开来的琴弦,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