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笙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能让彭义斌如此失态的大哭。
难不成自己的嘴还开过光不成?
好在彭义斌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接过一个内侍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除了眼眶还有些红红的外,已经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了。
赵灵笙看着时机成熟,就拍了三次手。
宋冈亲自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是已经斟满了酒的三只酒杯。
赵灵笙拿起一只酒杯,等崔与之和彭义斌都拿起酒杯后,她就举起酒杯:“两位卿家,与朕一起满饮此杯,祝贺大宋收复宿、泗两州!”
说完之后,赵灵笙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现在的人喝的都是黄酒与米酒,一杯酒对赵灵笙来说一点负担都没有。
“臣多谢官家赐酒。”
崔与之和彭义斌说完之后,也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回托盘里之后,这一场皇帝亲迎的戏码,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不过赵灵笙还有一场戏要做,借由此事展开大宋的军事改革。
赵灵笙拍了拍手,宋冈那边就已经带着五十个端着托盘的内侍,托盘里各有十杯酒。
忠勇军的将士们,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很是懵逼,在内侍的提醒下,还是各自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杯酒。
等所有忠勇军士卒都拿起酒杯后,赵灵笙再次拿起一杯酒,来到了忠勇军士卒身前。
“忠勇军的将士们,朕是大宋的皇帝,朕听闻你们作战勇猛、死战不退,是我大宋的好儿郎。”
“朕唯有一杯水酒聊表心意,请众位将士满饮此杯,以表朕的谢意。”
“众位将士,饮胜!”
赵灵笙说完之后一口喝完杯中酒。
忠勇军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这是亲自向他们敬酒啊!
这说出去谁敢信?
这事我能吹一辈子!
我儿子、孙子还能吹一辈子!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官家,忠勇军的将士们这才回过神来,举起酒杯大声道:“饮胜!”
虽然声音并不整齐,不过还是让赵灵笙很开心。
自己期待已久的军事改革,由此开始拉开了序幕。
崔与之看着这位娇小的女官家,皱眉片刻之后仿佛若有所思起来。
彭义斌差点再次感动得哭了。
官家仁慈啊!
正如《诗经》中所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官家这般真心对待武人,我等武人必定粉身以报!
不远处一起来迎接的官员们则是脸色大变。
官家这是做什么?
居然以万金之躯向一群低贱的士卒敬酒?!
皇帝的威严何在?
文臣的脸面何在?
如果是太上皇或者其他的官家,在场的文臣都能跳出来斥责。
只是当家官家却不一样,她是真的能下得了狠手的,动不动就砍人脑袋、抄家灭族。
登基一年砍的人,比南渡以来所有官家加起来都要多。
太上皇遇到被人斥责,最多也就是斥责几句,大不了贬官外放。
这位官家就不同了,可能就会直接把人削职为民,然后家产还要被抄没。
刘榘、程珌两人也就是顶撞了几句,就直接被削职为民了。
鉴于当今官家的【斑斑劣迹】,他们实在不敢在这种场合上与官家唱反调。
毕竟朝廷里的硬骨头,要么与官家是同一条战线,要么是被史弥远或者官家整得远离了朝堂。
赵灵笙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动作了,否则文官们就该要炸锅了。
自己该表达的态度已经表达了,毕竟接下来的军事改革,自己这个皇帝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还有什么比亲自向一群普通士卒敬酒更能代表态度的呢?
“崔公,朕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居所,彭将军在临安的这些时日,暂居于进奏院。你们先回去休息片刻,今日酉时四刻,朕在皇城之内大摆宴席,为两位卿家接风洗尘。”
赵灵笙将崔与之与彭义斌安排好之后,乘坐玉辇返回皇城。
稍后就是崔与之乘轿,彭义斌起马,在内侍的指引下回到自己的住所。
崔与之拉开轿子的布帘,他差不多已经有十年没有回临安了,好奇的看着临安的一切,这里的一切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轿子从新开门入城,经过望仙桥后绕了两圈,就来到了朝天门外的御街。
从御街往前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转入了丰豫坊中,赵灵笙给崔与之安排的房舍就在这里,还亲笔写了【崔府】二字制作为门匾。
赵灵笙知道崔与之不喜奢华,所以给他安排的房舍虽不大,却也是十分清幽,还种植了不少梅兰竹菊四君子,衬托得这里非同凡俗。
再加上一旁就是秘书省,再说了还特许崔与之可以随时进入秘书省,查看藏于此处的各种典籍。
崔与之对这里很满意,他自二十多年前他的妻子林氏病逝后,就一直没有纳妾再娶。
唯一的一个儿子崔叔似,已经在老家成亲生子了,所以他对物质方面的要求非常低,除了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后,唯一的爱好就是钟情文学。
尤其是对他自己写的那首《水调歌头·题剑阁》,他自己是分外的中意,觉着这是他这一生写得最好的词作了。
一直跟随崔与之几十年的老仆,开始张罗着布置宅院。
崔与之一个人来到了书房,这里面的书架上不仅摆满了书籍,而且文房四宝都已经准备好了,湖笔、徽墨、端砚、宣纸、镇纸石、檀木雕刻成的笔筒一应俱全。
崔与之也只能感慨官家的体贴入微。
崔与之拿起一块徽墨在砚台上研磨,随后铺开一张宣纸,提起湖笔开始挥毫。
万里云间戍,立马剑门关。乱山极目无际,直北是长安。人苦百年涂炭,鬼哭三边锋镝,天道久应还。手写留屯奏,炯炯寸心丹。
对青灯,搔白首,漏声残。老来勋业未就,妨却一身闲。梅岭绿阴青子,蒲涧清泉白石,怪我旧盟寒。烽火平安夜,归梦绕家山。
本来这首《水调歌头·题剑阁》,自有一股【老来勋业未就】的哀怨之气,可是他今日的书写这一幅字,写得却是快心、欢愉。
从结体、行笔、布白、情致、韵味,一直到神采,都不见半点哀怨,反而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放下笔,崔与之满意的点点头,这幅字今晚就赠送给官家吧。